张爱玲:越通透的女人对感情越执着

谁能说得淸呢,相遇到底是劫还是缘?

张爱玲,以那么冷峻的笔触,写人情世故,写人心幽微,写感情里那些算计、诡谲、不堪,说出“哪一种感情不千疮百孔”的女子,人人只道她仿佛看穿世相,只道她对世情冷眼旁观,精明冷酷,却不知道,这样的女子,一旦开启心扉,却为感情不计得失,倾其所有。

那一年,张爱玲24岁,在感情的真实体验上,仍是一张白纸,却已经在小说里,写尽了情爱的苍凉、现实与残酷。这个能把人事剖析得如此清晰的女子,骨子里另有不黯世事的小女生的一面。世人眼里看似目下无尘的女子,偏偏遇见胡兰成时,她说:“遇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然而,尘埃里的花,几个人会真正珍惜?哪怕是这样的一代才女,胡兰成也不过当她是自己多情人生的一道风景。

而她对他,竟是倾尽所能地爱了一场。越是骄傲冷淡的女子,因为不轻易动情,一旦开始爱,便会特别执着。

她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子,从不会以世俗观念衡量一个人。那些门第、政治、贫富,应该都不在她的眼里。她只以为遇到了一个彼此懂得的人,于是便为他放低了自己,欢喜着,倾慕着。

他其时已有妻有妾,她却仍旧爱了他,在他和当时的妻子离婚后,与他一纸婚书为凭,期待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但他终于没能给她许诺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们幸福的日子那么短,不久后他因为汉奸身份,一路逃难,同时开了一路的桃花。

她追去看他,为着武汉的小周护士去讨一个态度,却见他身边又有了新的欢好对象,而她,成了他口中与人介绍的“表妹”。

该是怎样的寒了心、冷了情,却因为他在逃难中,于是把自己的痛和恨生生压下,只等他安稳了,已经是一年多后,她才写信给他,了结这段情债:“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时惟以小劫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了的。”然而随信,她却为他附上当时自己小说集出版的稿酬30万,帮助他实现他的“现世安稳”。

后来她去美国,在写作营遇到长了她近30岁的落魄作家赖雅。我实在不知道她爱的是他的什么,还是在那样的时光,她需要一个精神上的扶持者?她曾经为他怀过孕,赖雅却说“养不起“,于是堕了胎,随后两人结了婚。她和他,似乎真没过上多少轻松的日子,这个苍老而贫穷的男人很快便疾病缠身,全靠着她的写作为生。

她在美国潦倒的日子里,在台湾却声名鹊起,很多机构邀请她前往讲学演说。她去了,在台湾逗留的日子里,赖雅不断写信告诉着她自己身体的羸弱、疾病的痛苦、生活的无助,等待着她赶紧赚了钱去解救他。完全如同一个不断索爱的孩子,而张爱玲成了拯救他的圣母。


张爱玲在爱情里,基本都处在一个奉献者付出者的圣母角色,我很惊讶的看到这些所谓爱她的男人对她的盘剥。他们给予她的所谓的“爱”都是索取式的:胡兰成理所当然花着她的稿费到处风流,还要津津有味给她讲述自己和那些女子间的浪漫故事,他觉得她当是和一般女子不同的,他觉得她是不应该有妒意的,他全然忘却许她的安稳,一厢情愿要她欣赏自己和别人的浪漫。而赖雅,和张爱玲的婚姻生活,几乎完全是寄生虫式的,一个让女人怀孕却连孩子都养不起的男人,一个仅有的才华都几乎耗尽的山穷水尽的作家,靠着张爱玲一肩挑起生活的重担过完了自己贫病交加的晚年。

而她,竟真的在爱里,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

她早确认了胡兰成的滥情永远无法改变,却要等到他度过危难后才与之告别,还要为他准备好度日资费;她守护着赖雅直到人生尽头,为他几乎把自己的天才都耗尽,为了给他治病不得不写些纯粹为了赚钱的文字。


因为看得太明白,所以不容易动心;因为不容易动心,所以一旦爱了便是深爱。那些看着越是通透的女人,貌似洒脱干脆铁骨铮铮,其实对感情越是执着。她们看破世故,却不愿世故;她们看破情爱,却坚守深情;她们被人辜负,却从不辜负。很多时候,爱情里的对手是谁,也许纯属机缘巧合,重要的,是对自己的感情的一份交代。如同千年修炼的白蛇,明明知道许仙这个世俗男子的不堪,却仍旧不惜水漫金山来捍卫自己的爱情。

胡兰成的风流辜负了张爱玲的深情,赖雅的老弱耗尽了张爱玲的才华,但是在爱的世界里,张爱玲毕竟从不曾辜负。这是一个女人对自己的情爱的最好交代。

张爱玲之所以成为张爱玲,或许正因为她如此性灵如此通透,却依旧能活得如此纯粹。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情爱的不完美不可靠,所以能接受生活给予的种种难堪与磋磨,能不痴缠地放过对方。

一场深爱,也许只为对自己的一场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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