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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快要开到头了。
这话一说，心里就有点空落落的。前阵子，那香气还是个不讲理的“霸道总裁”，你走在路上，它冷不丁就钻进你鼻子里；你开着车，空调外循环一开，整个车厢就成了它的地盘；就连晚上晒在阳台的衣服，收进来时都带着一股甜丝丝的傲气。可现在，你得凑近了，仔仔细细地闻，才能从风里捕捉到那一缕将散未散的余香，像个闹够了脾气、准备偷偷溜走的孩子，还赖着不走，时不时回头看你一眼。
说到这香味，真是绝了。它不像玫瑰那般浓烈得有攻击性，也不像茉莉那样清甜得有些单薄。桂花的香，是醇厚的，是能“沁”进人骨子里的。难怪李清照要说：“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话真是说到老百姓心坎里了。是啊，桂花的样子那么不起眼，凭什么当“花中第一流”？就凭这股子香气！它不用看，只用闻，就能让你心服口服。这香气，是秋天写给世界最动情的一封情书，也是我们平凡生活里最奢侈的免费香水。更接地气的是，这香气还能吃。一小撮糖桂花，就能让一碗平平无奇的汤圆、一块朴实的年糕，瞬间有了灵魂。那滋味，是童年，是家，是刻在味蕾上的温暖记忆。
再说说它的色。桂花的美，是“藏”起来的。你得低下头，眯起眼，才能在墨绿的叶子间，发现那些米粒大小的金黄或橙红。它们一簇簇，一团团，不像牡丹那样开得惊天动地，倒像是夜空中不小心撒下来的一把碎金，低调，却闪着温暖的光。宋之问那句“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把这不起眼的小花一下子就捧上了天。想象一下，从月亮上飘落下来的仙子，带着天上的香气，悄无声息地降落人间，可不就是这桂花的样子吗？它不争不抢，却把最高远的想象和最贴近人间的烟火气，完美地融在了一起。
前两天，我还看见楼下阿姨铺了块布在桂树下，轻轻摇晃着树干。那“簌簌”掉落的小花，像下了一场金色的雨。阿姨脸上是收获的喜悦，她说，攒起来酿点酒，做点糖，能香上一整年。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们爱桂花，不光爱它的香与色，更爱它给予生活的那种仪式感。它提醒我们，秋天来了，天气凉了，该添衣了，该准备些暖乎乎的食物来慰藉自己了。
如今，花期将尽，风里的香气日渐稀薄，枝头的花也掉得七七八八。但这不算结束，更像是一场郑重的告别。它把最美的香气和颜色都给了我们，然后悄然退场，把舞台留给萧瑟的深秋和凛冽的寒冬。而我们，也把这份香甜的记忆，连同那些做好的桂花糕、酿好的桂花蜜，一同封存起来。
没关系，老朋友。你安心地去吧，你的味道，我们已经收好。等明年秋风再起，我们还在这里，等你带着那熟悉的、霸道的、甜丝丝的香气，再次赴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