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程雁秋(下)
程雁秋躺在床上,思绪随着夜色来临渐渐的清晰起来。
侍煦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就是从她说留校开始的。
他说,分隔两地的情侣是一定会分手的,长痛不如短痛。
因为知道自己性格孤介,程雁秋对自己踏入社会缺乏必要的信心,如果能在号称象牙塔的校园里度过一生,对她而言是比较合适的。
然而她问自己,你真的爱侍煦吗?如果爱,就不要轻言放弃,不要错过他。工作的机会可能比较多,而能够爱的男人却可能仅此一个。
她想,两个人争执的起因,不就是因为她可以留校,而他想去南方发展吗?那么,她放弃留校,不就行了?
只要两个人能够在一起,在什么地方、从事什么工作又有何分别?
只要,两个人,能够永远在一起。
程雁秋打定主意,就起身下床。
她拉开床上的围帘,看到三个好朋友开着台灯静默着看书。她说:“以为你们去上自习了?干吗不开大灯,吓我一跳。”
秦蕤看着她神色平静的脸,知道她主意已定。
虽然她们三个人都看起来弱弱的,但各自不同。林清颜是柔弱,薛小桥是软弱,而程雁秋是示弱。
示弱的意思就是可以弱,也可以不弱,掌控事务和自身的能力,完全取决于她的意念。
秦蕤看程雁秋取了毛巾肥皂要去洗脸,就问:“你要去找他?”
程雁秋点头,她说:“你知道我凡事都喜欢明明白白的。”
秦蕤说:“好,要不要等你回来一起去自习。”
程雁秋拉开门走出去,头也不回的说,你们先去吧。
程雁秋径直来到图书馆后面平时跟侍煦约会的地方。她来之前打过电话给他,他说有事,她说没关系,她可以等。
程雁秋在一株木槿花下坐着,风一吹过来,身上落了好些花粉。
四月末了晚上天气还有点凉,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蔷薇花香。
有人以为蔷薇没有香味,那是因为他没有一个人在四月的晚上安静的坐在离花丛这样近的地方。
虽然心里认定侍煦跟别的女孩亲近,只是因为生她的气,气她不肯体谅他,程雁秋的心里还是有些悲哀。因为看这种情势,她已处在一种乞求他爱她的地位。两性关系是如此的微妙,跟自身条件和能力关系不大,从前侍煦追她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点优势的,等到她爱他越来越深,她的优势渐渐失去,直到今天的地步。
程雁秋不愿意相信侍煦这么容易变心,可是夜很深了,图书馆的灯早就全部熄灭了,路上行人已稀疏,连路灯都昏昏欲睡了。他还没有来。
难道这段三年的感情就这么算了吗?就在不久之前,就在这同一个地方,是谁低声在她耳边说:“你是我一生幸福和快乐的源泉。”
如果令她心醉神迷的誓言只是别人用来消遣,那么还有什么可以相信,什么可以依赖?
古人说,多情因甚相辜负?这可以算是千古一问,道出了数千年以来无数痴男怨女的锥心之语。
人还是那两个人,背景还是那个背景,只因为心意变了,感情淡了,花的颜色褪了,香味也散了。
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吗?连一面都不愿相见吗?
难道这就叫做覆水难收?
程雁秋还清楚的记着,刚进大学的那个秋天,重阳节学校组织大家爬浮山。
她因为生长在吴门水乡,不曾有过登山的经历,浮山又没有现成的台阶,爬起来很吃力。
后来因为看什么耽误了时间,一转身发现大部队都走远了。
山坳里树木森森,山风呼啸而来仿佛夹杂着猛兽的呜咽。虽然明知道没有什么危险,她还是心里有些害怕。
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个男生站立。
她赶紧跑过去。
他也不说话,看她快到了就往前走。
她赶上他问:“你在等我吗?”
他只好站住,带着笑说:“能不能不这么直接?”
程雁秋倒有些迟疑了,莫非他不是在等她。
看到她疑惑,他笑着说:“一看你就是新生,路又不熟,我想着,过会儿可别走丢了呀。”
虽然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事实上却是,他故意落在后面,等到没人的时候方便。
不过面对低年级的女生,这话实在说不出口,不如将错就错。
程雁秋心实,听了有几分感动。刚入学,室友秦蕤就跟她说,学校有副对联,上联是“爱国爱党爱师妹”,下联是“防火防盗防师兄”。不过就眼前这位师兄来看,倒不像是坏人。
这个人就是侍煦。那年他大四。本来计划毕业后就投奔他哥侍远,他哥在广东一家大企业干到很高的位置了。不过后来因为跟程雁秋谈恋爱了,他就考了本校的研究生。
程雁秋现在想起第一次见面心里还是很感动,是不是特意等她又要什么紧。因为别人对她的善意很少,所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的,都弥足珍贵。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道秦蕤悄悄来过。
秦蕤上完自习回来,看到程雁秋还没回来,就来这里找她。看到只有她自己,她就没吭声。
秦蕤去找侍煦。
他没在宿舍。
秦蕤想了想,就去广播台找他。他是学校播音员,有时候会在那里值班。
果然在广播台所在的团委二层小楼下,遇见了他。
秦蕤说:“你干吗不去见程雁秋?就算分手,也应该跟她说清楚。”
侍煦没料到这么晚了会遇见她,他说:“你管得还真宽。”
她说:“我是舍长,她的事我当然要管。”
他就笑了,说:“好大的官儿。”
可她坚持说:“你今晚上必须去见见她,不然她会在那里坐一夜。”
他说:“我们在一起没感觉了,让她死心吧。”
秦蕤就皱起眉头,她说:“有必要这么无情吗?感觉是最靠不住的了。在一起这么久,你总该对程雁秋有个交代。”
侍煦因为深夜被拦阻,有些心烦,他说:“别人这样说我也就忍了,你秦蕤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知道别人都叫你什么?”
秦蕤脸色就有些变了。
她知道,有些促狭的男生给她起外号叫星际周刊,因为男朋友换得太勤。可她每一次都是认真的,都希望会有好的结果,只怪对方总是很快就让她失望,不得不分手。
秦蕤一直相信,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如果没有身体的关系,本质上就没有关系,只要金钱上两不相欠,那么不断尝试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人实在无可厚非。
这跟侍煦和程雁秋的事性质完全不同,他们交往三年了,而且有了同居的经历,甚至上一个学期侍煦哥哥出事,不能寄钱给他,是程雁秋一周做三份家教,供给他生活费。
这就不仅仅是合得来、合不来那么简单。
秦蕤耐着性子说:“叫什么我无所谓,我没有权利干涉你们的关系,我只希望你能去解释清楚。好合好散不行吗?”
侍煦径直往男生宿舍方向走。
秦蕤咬了下嘴唇,说:“我话说到了。相处这么久,程雁秋绵里藏针的性格咱们都清楚。你好自为之,不要欺人太甚。”说完,她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听到她这句话,侍煦心里一动,愣在了那里。
程雁秋等到夜色深沉,没有等来侍煦,却等来了秦蕤。
秦蕤在木槿花树下站定了,对她说:“入夜石阶上分外的凉,还是回去吧。”
程雁秋虽然仍端坐着,身体却不禁颤了一下。的确是坐得太久了,身体都麻木了。按照常理,石头坐久了也该被捂热才是,却还是那么沁沁凉。
古人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难道是哄骗人的?想到这里,程雁秋就有点惘然。
秦蕤又说:“你读书多,道理自然是明白的,不用我多嘴。可人家都说当局者迷,也许有些事情,非得要跳出来才能看得清楚。今晚上才听薛小桥说,侍煦跟那女孩来往,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看如今这光景,恐怕是很难回头了。”
程雁秋倒是很意外。既然薛小桥跟侍煦都在学校广播台,她早知道他背着自己干的那些事,为什么瞒得那么严。不过,薛小桥一向谨慎讷言,也许不是故意瞒谁。
程雁秋低下头说:“还是想不通。你是不是觉得我可笑?”
秦蕤摇摇头,说:“不要这么想,你痛苦,是因为你真诚。没有谁可以嘲笑。”她走过去,拉着程雁秋的手,说:“国画里有种笔法,叫做留白。断在这里,就是最好。我一直觉得,能当一个人的初恋,而不成为妻子,其实是两性感情中最好的一种方式。”
程雁秋想,如果在平时,她会开玩笑说,这就是你爱一个甩一个的原因吗?此时,她却笑不出来,这算是安慰一个人被失恋了的话?
秦蕤拉她起来,说:“走吧,不想了。总有办法的。”
两人踏着昏昏、摇曳不定的路灯光回宿舍,一步一步,那些微弱的光像被踏碎了一样,在她们身后的长影中,满地闪烁。
随着时间流逝,虽然心里还是百般的放不小,程雁秋还是慢慢接受了侍煦移情别恋的事实。书上说,母女是一条河的两个流段,命运最终会汇集到一起,她就一直担心自己会重蹈母亲的覆辙。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还是遭遇这样的状况。难道真的是万般皆有天注定,半点不由人心想。不过,她跟母亲是不同的,她知道。
因为她是个有能力的人。有能力就会有未来。
秦蕤曾跟她说,三条腿的青蛙不多见,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这话虽然无礼,听到耳朵里面,倒也不是毫无作用的。
虽然有时候还会在路上、在自习教室、在食堂碰见他们出双入对,程雁秋已经渐渐学会装作熟视无睹了。虽然有时正吃着饭看到他们进来,饭菜就变得难以下咽。不过她还是努力的吃着,别说是饭菜,就算是刀片,她相信自己也可以吞咽下去,即使让它割断喉咙。
转眼到了六月半。
有个周六的中午程雁秋从外面回来,正在喝水。突然宿舍电话响了,原来是薛小桥,她说跟秦蕤都在广播台那边玩,想切西瓜吃没有刀,让她把宿舍的水果刀拿过去。
程雁秋有点犹豫。
薛小桥知道她的担心,就说:“他不在这儿,好几天没见过来。你来吧,吃完西瓜就一块出去逛街了。”
她只好答应了,找来水果刀,却不知道搁在哪里带过去。
用手举着不大合适,又不愿特为的背个包,只好随手插在裙子的口袋里。刀子比较重,又长,怕它掉下来插破口袋,右手紧握着刀柄。
夏天裙子薄,口袋内里的衬布就更薄些。刀子就像紧贴在大腿的皮肤上一样,凉森森的。
程雁秋来到广播台所在的团委小楼下。以前有时候晚上会陪侍煦来录音,有时会来找薛小桥。自从跟他分手,她再没来过这里。
她微微叹了口气,打开虚掩的红色木门,走进楼里。
台阶刚登到一半,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人。却是侍煦。
小楼已经老旧了,台阶很窄,遇到人的时候简直要侧身才能过去。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这样狭路相逢,都愣住了。
正午的阳光那么好,从玻璃窗照射进来,形成一条条光带,光带里面是飞扬的灰尘。
程雁秋置身于那样的光芒之中,有些头晕目眩,她左手抓住楼梯的木扶手。
因为年代久远,扶手上的红漆都掉光了,很多的木刺凸出来。有根细细的木刺扎进她的手心,可她不敢放手,她害怕一放手自己就会摔了下去。
她侧身,示意让他先过,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程雁秋想起第一次跟他来这里,他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突然,猝不及防的,他回过头来亲她。
身处这样一个局促而狭窄的环境之中,无可挣脱,无可回避,又害怕被人看见,程雁秋整个身体都僵硬异常,仿佛连嘴唇都坚如磐石。
可是,那次亲吻的感觉还是让她终生难忘。
因为是第一次。
因为在她之前近二十年的人生岁月里,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亲密无间的人。
此时虽然仍是置身于相同的环境中,却已经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过去的事真令人不敢回想。
程雁秋此刻越发的明白了,恋爱是一种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关系,相爱的时候对方仿佛可以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旦反目才会知道,其实可以什么也不是。
侍煦终于开口说:“雁子,你恨我吗?”
程雁秋摇头。她不恨他,她只是灰心。对他,对自己,对爱情,对人生,彻底的灰心。
可是她的眼泪还是流下来。
虽然接受了分手的事实,她还是不能够做到释然,还是每时每刻、不管身在何处,都一心一意的想着他。这才是最可悲的。
人家说,蚀骨相思,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无法遏制,无法排解,无法逃脱。
侍煦说:“是我不好,希望你将来找到比我好的人。”
程雁秋一句话也不能说。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心里非常难过,她却不怎么哭。哭又有什么用。秦蕤说,别流泪,不然证实脑子确实进水了。
这会子要装作若无其事,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总是这么不争气。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这个朝思暮想的人,他还是离她那么近,还是一伸手就可以抱到她,俯下身就可以亲吻她,却再无可能发生这样亲近的事了。再无可能。
因为不再有爱了,生疏的就像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要生疏一百倍。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看得都陌生了,想得心痛了,却只能沉默。因为感情到了尽头,曾经承诺的话都不算数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要用语言来吸引来挽回一个男人,是不是太可怜了?
程雁秋心里充满了绝望。
是的,秦蕤说的没错,世上的男人确实有很多很多。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爱着的这个人,只有这一个。心中所有的爱和伤痛,只是因为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侍煦。
即使他再不好,都无可取代。即使别人再好,都不能再爱了。因为爱已经用尽了。
可是,谁又有办法让他一心相待、至死不渝?古人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古往今来,能够白首如新的,又有几个?
程雁秋从来都是一个掌控欲望和能力都很强的人,她对自己一生的计划都在逐步的、有条不紊的实现着。但是爱情超出了她能够控制的范围,让她恐惧,让她意乱心慌。
两个人在这里站立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如果被人家看到,这算什么?
程雁秋决心离开。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错觉,她看到侍煦眼睛里的不舍。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左手来,用食指划过他的眉毛。轻轻的,一点一点的划过去。像从前常常做的那样。
他的眉毛那么黑。还是一边的略微高一点。
秦蕤曾跟他们开玩笑说,眉高眉低,家有贤妻。
现在想起这句话,真是锥心的疼。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当仁不让的成为他的贤妻,现在终于知道,没有机会了。
侍煦抱住了她,因为她那样的摇摇欲坠,仿佛要跌下去。
也许是最后一次拥抱了。
如此亲密的肌肤相亲,就像从来没有分离,没有隔阂,没有背叛过彼此的身体和感情。
最后的温情,只有让人更绝望。
侍煦紧紧地抱着她,她的眼泪粘在他蓝色的衬衣上,想起那时在他的衣服上擦那些棉花糖。程雁秋想,我们这是怎么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再相爱了?
程雁秋开始只是迟钝的木在那里,一任他抱着。
突然,仿佛被他身后的阳光惊醒了,她突然想到,也许他会像现在这样抱着那个女孩,也许他会像从前那样猝不及防的回过头来亲那个女孩的脸。
她所珍视的那一切,也许都已经在别人身上重现。
程雁秋突然就觉得无法忍受。
不要,不要让背叛再发生,不要让那些美好的珍贵的东西,一瞬间变得丑陋、破碎不堪,不要再悲伤。
让时间定格在这里吧。
停下来,不要再继续。
是谁说的,我能想到的最美丽的死亡,就是死在情人的怀里。
爱到如此残酷。
也让他接受残酷。
算是一种极致了。
程雁秋举起一直紧紧握着刀柄的右手,那只手简直僵硬的无法动弹。
那把刀子刺进侍煦的脊背,仿佛听到他呻吟了一下。然而并不真切,因为随着他手臂的松开,程雁秋就直直的摔了下去,顷刻昏迷。
就这样结束吧。
让一切都结束。
爱,悲伤,还有罪孽。
都结束吧。
此时此刻,独自站立在青大一路的街头,程雁秋只能清楚的回想起,当时那些喷出来的血顺着刀柄淌下来,从她的手背蠕蠕爬过去的感觉。
别的情景,都模糊了。
现在已经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罪恶的念头,有这样疯狂的举动。当时却是别无办法。
只有死,才能解除内心那沉重的绝望。
她当时一心求死,判决下来,却是十一年。这时候才知道,侍煦并没有死,水果刀插进他脊柱的关节里面,他只是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程雁秋无意间看到林清颜租住的房子里亮起了灯光。
她记得自己出门前是把所有的灯都熄灭的。
想必林清颜已经回去了,她要是看不到自己,岂不是会担心?
程雁秋赶回那套房子里面,打开门,发现薛小桥和秦蕤也都在那里。
四个人默默的坐下来。
薛小桥说:“听说侍煦跟哥哥住在四川雅安。秦蕤陪你去看看。”
程雁秋看着秦蕤。
秦蕤说:“别这样看着我,我是正好要去,顺带着陪你。”
程雁秋说:“我只是想见见他。”
秦蕤说:“还不知道他的情况。我认识一个人在那里,看能不能帮忙打听到。”
林清颜问这人叫什么名字。
秦蕤微笑着说:“还不知道,不过他人很好。有手机号码可以找到他。”
因薛小桥惦记着孩子,俩人约好出发日期,就都散了。
秦蕤一边开车回去,一边想,也忘了问他姓什名谁,到底不妥。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她朝那个号码发了条短信,“要陪朋友去雅安。再去雨林谷住宿,说过的话算数吗?”
顷刻便收到他的回复,说:“当然,说过的话,只要还能做到的,一定会算数。”
她又问:“好。到时还要找你帮忙。我到了酒店前台该怎么说呢?”
他回复说:“就说是侍远的客人。”
秦蕤在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原来他叫侍远,这么耳熟呢?
如果刚才程雁秋还在的话,就可以告诉秦蕤,侍远正是侍煦的哥哥。
而她也会明白当时看见侍远时觉得面熟,不只是因为见过酒店里挂着的照片,还因为他跟侍煦有几分相像。
秦蕤心绪不宁的开着车。眼看就到住处了,原本计划陪徐宗旭去看家具的,突然出差,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