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峦叠嶂的大青山向北延绵几十里,在嶙峋陡峭的山石间,突兀出现一块狭长的高山草甸,四周高耸的山峰上长满了葱郁的白桦树和不知名的權木丛,仿佛是一条环形的屏障围绕在草甸周边,把这颗珍珠般的草甸拥入这苍茫纵横的大山怀抱,四季的风云滋润着这块丰润而沃丽的土地。
在草甸向北一环形山脉的山洼里,有一个叫水洼村的小村压,全村几十户人家中,刘王两娃是村里的大姓,据说清光绪二十七年,兵部左侍郞贻谷为“督办蒙旗垦务大臣”推行垦务及“移民实边”新政后,刘王甥舅两户来到了这里,定居在草甸北的山洼里,在山洼的右侧有一条长年流水的沟豁沿着草甸向东转弯后汇入了小黑河,于是刘王两家就把定居地称之为水洼。三十多年过去了,子女们的枝繁叶茂和家乡逃难老乡的迁入,村子发展成几十户人家的村庄。
刘文良是水洼村的大户人家,他的爷爷最早来到了这里,几十年的辛勤努力,到了刘文良这一代,为他留下了不菲的家业。
刘文良有一儿一女,他本是精明能干之人,在他顶门立户的十来年,日子更是过的红红火火,成为了全村最富有的大户,常年为他家放羊务农的长工就有三人,每到繁忙季节还要雇一些短工。
刘玉芹是刘文良的女儿,今年十四岁,山村的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周边村子就会有人上门提亲。其实在两年前,有人就托人想与刘文良结为儿女亲家,被刘家拒绝了,那时刘玉芹年纪还小,不是考虑成亲的年纪。刘家在村里是首富,自然也看不上那些提亲之家,都委婉地拒绝了上门提亲的。
那年进山收购皮毛草药的商人带来了“福寿膏”,刘文良帮助商人走街窜巷收购皮毛劳累时,商人们就把带来的“福寿膏”分享给他,每当躺在炕上烟枪对着黄豆粒大小的灯头,抽吸着黑乎乎冒出燎羊毛烟味的药膏时,他在腾云驾雾中找到了欲仙欲醉的感觉,身上劳作后的乏困和痛苦一扫而光,全身轻飘飘地如嫡仙般地飘逸在光怪陆离的玄幻中。
黑乎乎的“福寿膏”俘获了刘文良的心,免费的烟旁结束了,丰厚的家业在吞云吐雾中日渐缩水,两年中他耗光自己家业。
自从刘文良成了大烟鬼,没有人上门为刘玉芹提亲,人们打听到她是刘文良的女儿,怎么会愿意与刘文良结为亲家呢?
这日刘文良的表弟来到了刘文良家中,全家人都感到有点意外,为了吸食大烟,刘文良把全村这些亲戚的钱都借遍了。开始亲戚们借钱给他时,劝说他想办法把大烟戒了,他答应了,后来大烟没戒成,钱越借越多,亲戚们不再借给他钱,还劝他戒烟,刘文良就破口大骂,从此大家不再理他,也不再互相走动了。
表弟上门是给刘玉芹提亲的,向刘家提亲的人是临村的,也是走西口来到了这里,说起来也是老乡,男孩子今年十八岁,比刘玉芹大四岁。
表弟的到来,玉芹母亲很高兴,孩子到了谈婚弄嫁的年纪没有提亲的,做母亲的很着急的,谁让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大烟鬼,现在表弟来提亲,她相信表弟不会害自己,高兴地满口答应了。
听说表弟来给女儿提亲,刚才还张牙塔口打着呵欠流着清涕的刘文良,突然来了精神,问起了提亲人家的家庭情况和彩礼。一般人家娶媳妇也就是十几块大洋,彩礼也不会超过十块大洋,表弟把这些简单地告诉了表哥刘文良,刘文良冷笑着拒绝了。
“我刘文良的闺女没有百十块大洋是不可能嫁人的。”表弟听了刘文良的话,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表弟被丈夫气走后,妻子也给他疯狂的想法气懵了,百十块大洋,全家人不吃喝也得几年,丈夫莫非抽大烟抽傻了,看着躺在小炕上架着一条瘦腿晃动的的丈夫,玉芹的母亲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压抑:“你把家已经糟蹋成这个样子,还要祸害女儿不成?”
刘文良打发走表弟后,又想着收皮毛朋友的话,老婆指责的话将自己好心情彻底打断了,无名的火气在心中升腾起来:“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学会了给自己摆脸子了。”
他用枯干的手臂支起了肋骨累累的身体,从头下抽出黑油油的枕头,朝着老婆扔了过去:“你这个臭婆娘,也来管老子了,这个家反了你啦。”
水注村白雪皑皑的山头上露出了深黛的颜色,村边沟壑的流水哗哗的响了起来,白桦林青色的树头长出了毛绒绒的红发,春天在人们不经意间已经送走了禁锢了人们三个月之久的冬天,人们拖着窝在房屋中变得沉重的身体,走了出来,山坡上,沟壑畔洒下了一地的话语和欢笑。
皮毛贩子又来了,刘文良家里也热闹起来,他们带来了刘文良断供的“福寿膏”,人们出出进进地与皮毛贩子谈论着皮毛的价格。在他的小炕上,刘文亮和一个皮毛贩面对面的躺着,两杆烟枪在黄豆大的油脂灯焰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在灯焰明暗的闪烁中,刘玉芹婚事被定了下来。
几天后皮毛贩子拉着收购的皮毛离开了,热闹的水洼村又冷清了下来。这天,刘玉良的家里突然传来了嘶心裂肺的嚎啕声和刘玉良嘶哑地叫骂声,村里刘王两姓的老辈人来到了刘玉良家中,看到了哭昏的刘玉芹和为女儿要与丈夫拼命的玉芹母亲,才知道刘玉良把闺女买给了山外的皮毛商做小妾,刘玉良已经收了人家的定金,只得着春暖花开时,皮毛商就要迎娶。两姓长辈们只能哀叹作罢,他们管不了刘文良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