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约会
嘉宁三年二月十六
今天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上月底我过去书店，吴铭突然问我：“你有休息的时候吗？”我很奇怪他这样问，回答说：“有啊。”虽然我之前并没有过，然而我想着他或许是要约我，既然我喜欢他，那么自然应该应约，至于我这边的时间问题，我自己克服就是了。
他当然不知道我内心波澜起伏，接着道：“现在天气暖和了，凑一个你休息的日子，我跟叔叔说下，我也休息一天。我们一起去郊外踏青，可好？”这算是约会了吗？我脱口而出：“当然好了。”心里直后悔女孩子不是应该矜持下吗？可是我怕我一矜持他当真了那岂不弄巧成拙？可是我这样快速的答应是不是显得太冒失太迫不及待了？
上次去书店心里非常的忐忑，不知道会不会跟我确定约会的日子。不巧吴秀才也在，他是我们的老师，总是会推荐些他认为的好书给我们读。如往常一样，他给我挑好几本书让我选。
我边挑边想着没有机会和吴铭单独相处，心里有隐隐的遗憾。过一会，吴秀才竟然有事出去了！我心里一阵窃喜，耐着性子挑了两本书。
虽然只剩下我们两个，可是客人来来往往的没有断绝。我一边看书一边走神，想着他会怎么问，我会怎么会，也一直担心着时间，怕他还来得及约我，李妈妈就过来催我回去。我心里直着急，又不好表现出来。
好不容易他得了闲，往这边走来，我收回走掉的神，假装专心致志的看书。
“你什么时候对地名这么有研究啊？”他走近问道。
我这才发现我拿的是一本我平时翻都不会翻的《水经注》，偏偏那一页全都是地名，经他一问，我就愣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什么时候都没有研究地名的兴趣。
吴铭把他手中书递给我，跟我说了句：“你要仔细的读。”我赶忙拿过来翻，书里面夹了略小的纸片，写着：二月十六辰时城东柳林坡，相聚一叙，可否？读完赶忙盖好，生怕别人看见。
勉强找到一个问题，走过去，装模作样问他，他解答之后停顿间隙，我低声说了句：“到时见。”觉得脸烧的很厉害。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看书的桌子旁，坐下来椅子的声音都吓了我一跳。
回来后我跟夫人和李妈妈说我十六日我想休息一天，一个人出去转转。这个说辞当然很蹩脚，可是他们居然都答应了。只问了下我要不要有人跟我一起去，我说不用了，我就想一个人出去玩。他们就不说什么了，顺利得让我很意外。我还以为要辩驳好久，比如说他们会不同意，我会跟他们说我日日不得闲很辛苦，或者他们担心我太小，我会跟他们说我现在已经十四五岁了，已经出去过很多次了等等。这些都没有用得上。
约会的日子慢慢临近，那几天总是想着这件事，真是激动又紧张。神思有点恍惚，经常他们跟我说话我没听到，反问，你刚才说什么？小姐和彩莲都觉得我很奇怪，打趣我，一个约会把我魂给勾走了，我懒得搭理她们。
今天天还蒙蒙的我就起床了，为了穿什么犹疑了很久。春天万物复苏，到处都是鹅黄嫩绿的，我再穿绿色就怕被大自然淹没，于是彩莲借给我一套浅粉色的裙装。领口袖口有深粉色的花纹滚边，不是我常穿的窄袖丫鬟装，而是广袖寛裙，穿上之后，忍不住整个人都感觉不一样了，动作都变得柔和起来。
头发只在头顶处挽一个发髻，点缀深粉色桃花。余发垂在肩上，脖子上挂着刘夫人送我的玉兰花。
“要不要打扮得这样花俏啊？”对镜一照，虽觉清新怡人，飘逸出尘。然而不是我惯常的绿色着装，有些别扭。
“男孩子都喜欢这样花里胡哨的衣服。”彩莲道。
“你又不是男孩子，你怎么知道啊？”我问道。
“跟少爷出去好多次啊，他多看几眼的女孩大多数都是穿红着绿，花枝招展的。”彩莲道。
噢，这样啊，那好吧。我心道，把脸上的胭脂用手指晕开，让那片红润看起来自然些，再轻了唇色，淡描双眉。要让化妆看起来像没有化妆，最是费功夫。
穿衣着妆毕，我打好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装了一本书一个垫子一壶水。一大早我就出发了，出门我就感觉似乎什么都不一样了，想着这一天的时光都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心情无比的畅快。
细细想来，我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出来过，而且还只为我自己的事情。我心里这个得意啊，好比池鱼归海，困鸟入林，说不尽的轻松自在。觉得树上刚刚发出来的鹅黄是如此的清新，天空是那么的蓝，天上的那几朵白云是如此的惬意，连听惯了的鸟叫声都透着轻快，走路都觉得脚下生风，恨不得跳跃起来。
走了一程路，我又有些担忧，他会不会只是捉弄我一下，故意约我然后不去看我笑话？他如果一直不来我要傻站着等吗？
我就这样一行走一行想，不觉出了城东门，往右手岔道走一会，就到了柳林坡。叫柳林坡当然就是里面有很多的柳树了，那些柳树散种在坡上，都只有碗口粗细而已。
这时隆冬刚过，柳树现在也只有些些略略的绿意而已，远远看去，一棵棵柳树好似矗立在风中的少女，细细的柳枝如长发飘飘，随着春风飞舞。
找了一块露出地面的树根，把垫子铺好，坐下来，拿出书，边看边等吴铭。觉得心里莫名的欢喜和紧张，读了半天书里写的什么都没看进去。
不时抬头看下他有没有过来。远远的看到有人过来就自问，是不是他，是不是他。走近了，不是反而松了一口气。一波又一波的行人走过，依然不见他来，我的心渐渐有些焦急和暗淡，他会过来赴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