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开始写简书时,非常没有底气,对自己的水平很不自信,但我很幸运地认识了执伞君,他不仅仅是我的写作搭子,更是我人生路上不可或缺的朋友。后来我就在简书里建立了这个文集:我与执伞君的故事。不知不觉,这就成了我最喜欢的文集。我坚持写作一年了,收获了很多快乐,唯一没想到的是,执伞君生了病。最好的朋友变成了病友,令我唏嘘不已。
我很佩服他公开承认了罹患抑郁症的事实,我得这个病是在2017年,后来即便痊愈,也一直是“负重前行”。不得不承认,我和执伞君是有很多共同点的:早慧、创伤、惊人的洞察力和同理心。他在文章里说他很内耗,并且习惯性逃避问题。那不是他的错,逃避并不可耻,甚至有用。在我们无力抵挡生活的重压时,逃避并不是坏事。“丧”文化一直在年轻人中默默流行,因为这一种被接纳的行为模式,即使知道“丧”不是永久的解决方案,但是在那样的时刻,我们需要它。
执伞君说他羡慕我,因为我拥有比他更好的物质基础和精神基础,而我却认为我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人。我以前以为,人只有在做成什么事、得到了他应得的东西,才会感到幸福。而这几年我觉得,人只有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之后,才会愈发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所谓的幸福,其实也是非常主观的东西。几年前,我关闭了朋友圈,也卸载了所有的自媒体软件,停止观看别人的生活,让我感到了一丝轻松。我现在依然没有使用朋友圈,用自媒体软件也仅仅是查询自己需要的资料,给我的小说寻找素材。
我从来没觉得生活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看似轻松的人往往也付出了很多代价。我喜欢跟人进行深度的交流,我发现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我们必须做出选择,在选择之中找到所捍卫的事物和价值——你也许终将失败,但在死亡来临之前,它都不叫失败——然后在捍卫的过程找到存在的意义。我们可能要过很多很多年,才会在回头时理解它对自己产生了哪些影响。西方人用心理学来解释这些东西,东方的哲学把他们称为“造化”,所谓“造化弄人”,也正是人的自由意志和命运的必然性之间的矛盾。
年轻的我是很狂妄的,我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可是又偏偏有那么一点小才华、小聪明,让我一直狂妄下去。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我觉得身边的人都不如我聪明。杰克·凯路亚克的《在路上》里有这样一句话:“许多人都如此,虽然步履不停,匆匆忙忙,可并没有真正走在路上,只是站在原地重复同样的动作,等待被车轮碾过。人类的生活就像一场缓慢而盛大的死亡。”我终于明白,每一个人都逃不了“在原地重复同样的动作”,而生活终究是“一场缓慢而盛大的死亡”。
抑郁症把我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一个俗人。我现在就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我想要吃好的、玩好的、看漂亮的人和风景。我曾经追求的那些崇高而虚幻的东西并没有消失,只是它们不再是我生活的全部。《在路上》里还有另一句话我也很喜欢:“那时我深信那些无限就是生活本来的面目。许多年后我才明白,世界上最幸运也最悲哀的事,就是让一个少年早早看到世界和生命的无限,并把它当作信仰。”我看过了世界和生命的无限,也曾把它们当做信仰。后来,我跟执伞君一样“杀死”了自己,我的信仰变成了平凡庸俗的生活。
最近跟十几年前认识的老友恢复了联系,他觉得我还和以前一样,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很多东西已经变了。他们认为我没变,是因为从前那个我太过于光彩夺目,令人难忘。我更喜欢执伞君眼里的我,那个破败不堪、疯狂、固执、善良的我。如果我们俩都是笨鸟,那我也要努力飞在他的前面,我扇动翅膀产生的气流可以让后面的鸟飞得轻松一点。
我不是他的榜样,我只是他的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