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五年三月,我出生在鄂南边陲的一个小山村,我的到来并未给家里带来太多快乐,因家中已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按爷爷的话讲,家里又添了双筷子了。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五年就过去了,已经到了我记忆的年龄。爸妈在农村合作社,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挣工分,辛苦劳作一年,到年底公社结账时家里总倒欠公社十几个工分。那时叫超支,超支是没法到公社仓库领取粮食,我们一家加上爷爷共七口人,全靠爸妈两个人的工分养活,分不到粮只能去舅舅家借粮过年,舅舅家有五口人,余粮本来就不多,但也会匀出一部分让爸爸带回家,有了粮,全家都开心极了!
我和二姐最小,每到家里开饭,爸妈就用两个陶碗给我们二姊妹单独煮两碗白米饭。而大哥大姐、爸妈和爷爷们吃的是红薯拌饭,因家里的米不够吃,我和二姐年龄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爸妈不得已才区别对待!
那个时候,一个月都吃不上一顿肉。炒菜时一块猪油在锅里打了几个圈后,爸爸又把它铲起来放到油罐里,等下餐做菜时再拿出来挤些油出来....我记得为了等一块熬干的油渣吃,我差不多要等好几天。终于等到猪油熬成了油渣,看着香喷喷的油渣被爸从锅里铲到灶台上,妈妈将它分成四份,然后分给我们四兄妹。大哥大姐比较懂事,他们一般把油渣让给我和二姐,他说我们太小了,需要这些油渣补充营养。
还好那时候公社经常打牙祭,差不多每个月底都会打一次牙祭。每逢打牙祭的日子,我们全村的人像过年一样,全村每家老少一起聚到村里屋场上。每家一桌,共有二三十桌,好不热闹!当合作社管事的宣布开饭时,各家的父母全都跑去食堂了。我的爸妈、爷爷和大哥大姐也不落后,迅速跑去食堂里,然后端来几大碗香气四溢的大肥肉和一大盆白花花的米饭。我们一家围在一个四方桌旁,放开肚皮尽情的享受这难得一回的美味....吃完后,剩下的菜我和二姐拿着脸盆打包带回了家,准备留着晚上再吃。
小时候家里的晚上是黑黑的。爷爷在天快暗下来的时候,点上一盏煤油灯,开始做着晚饭。爸妈回来的很晚,菜差不多快凉透的时候他们才收工回家。爷爷只好又把菜重新热了一下,爸妈洗完脸招呼我们过来一起吃晚饭,晚上的菜是白天我和二姐从村里打包带回来的肥肉,大家吃的特别开心……
农村的夏天,晚上非常热,那个时候没有风扇,没有空调,全凭手上的一把破蒲扇,和呼唤老天爷的本事!我们一个屋场的人洗完澡后,就聚到一个比较高并开阔的地方乘凉,有的在地上铺着凉席,有的搬来竹床,有的拿着椅子或小板凳。大家坐到一块,聊着天南地北,时而笑声一片,时而争执一团.......如果感觉天太热了,我们小孩子就会对着上天扯着嗓子喊:天上的风,地上的塅(农村称坑),有风没风听我唤,呜喂!喊过几声后,突然从南边刮过来一阵陈轻风,拂过我们流着汗水的肌肤,那凉意立刻侵入心扉.....大家痛快的喊道,这风吹的真舒服!
已过午夜时分了,大人们纷纷回屋睡觉了,偶尔剩下几个已经睡着的人们。酣睡声和各种虫鸣、蛙叫交织在一起,就是一曲田园交响曲.....天边慢慢的出现红光了,我忽然从睡梦中醒过来,手摸了摸竹床,湿漉漉的,也摸了摸衣服,还好只感觉有些许湿润。然后翻了下身,接着又睡了过去。
在我的记忆中,儿时的夏天最漫长又酷热的,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在我六岁那年,合作社已经取消了,社里的田地都分给各家各户。我家七口人,共分得十一亩田和十几分旱地。到了农忙双抢季节,我和大哥大姐就下田干活了。
记得凌晨四点多,天还是黑乎乎的。妈妈起床的第一件事叫我们四兄妹起床,她逐个的去叫着我们,我们在朦朦胧胧的睡梦中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揉着眼睛,似醒非醒。只听见妈在不停的唠叨:“都快点起来哇,早上凉快好干活!”,我们兄妹四个分别从里屋走了出来。妈妈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把生锈的禾镰说:“今天的任务是把家里最大那块田(我们叫二亩五)的稻谷割了,上午要割完,下午要打完稻谷,稻草要扎起来并担到山上,晚上爷爷要放水,明天就要犁地栽夏禾了!”我们没哼声,拿好禾镰朝田畈中走去。今年的早稻受虫子的影响,禾苗长的比较低矮,空壳较多,我们下田后四兄妹排成一排,开始割稻。大哥大姐年龄稍大些,干活快,不一会儿就窜到前面去了,我和二姐在后面拼尽全力的追赶。割稻谷真是体力活,左手抓住稻苗,右手拿着禾镰用力割,身子呈90度弯着腰,每割完一排稻苗,才能直起身子稍微休息下。
到了上午九点,我们终于割完稻田的一半,这时妈妈已在屋前山上叫我们回去吃早饭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