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恍如隔世,夏日俨然而至。
距离晚上的选修课上课还有一个小时,我从容不迫地走出宿舍,沿着紫荆小道慢慢地向前走,夏天斑驳的疏影亦真亦幻,夕阳依旧耀眼,一缕光穿过树梢晃过我的脸,夏天是容易怀念的季节,想吃奶奶做的冰绿豆和樱桃罐头了,冰冰甜甜的,让人心悸。
我突然想起好久没跟奶奶打电话了,于是我立即拨通了奶奶家的电话,铃声还未响起,电话就被接通了:“喂?谁啊?”爷爷的苍苍郁郁的声音穿过手机迎耳而来,是爷爷接的电话,我急忙开口:“爷爷,是我啊,我是娇娇,吃饭了吗?”爷爷爽朗地笑着,说奶奶正在做着饭呢,我说,爷爷你都不给奶奶帮忙,又下棋去了吧?爷爷笨拙地辩解着,说他是去看别人下棋。说笑了好一阵,我又问爷爷,奶奶呢?爷爷大声的朝外面喊着:嘿,同志接电话了,你孙女找你呢!我听见奶奶大声的答应着,很快便接过来了电话,我甜甜的喊着奶奶奶奶,我问奶奶,想我了吗?奶奶的声音熟悉又亲切,穿过炎炎夏日的时光长廊,让我瞬间感到清凉惬意,我一边听着奶奶碎碎念,一边穿过人群向十一教走去。旁边一对年轻的情侣正牵着手往前走,前面几个男生绘声绘色地讨论着下午的篮球赛,我小心翼翼地穿过马路,奶奶问我,什么时候放假回家啊?我想了想,躲开了在路边走的同学,说,还有大概一个月放假,可能回家待不了几天,还得回来学车和上课。奶奶没听清,旁边人群众多,声音嘈杂,但是奶奶从来不多问,听着电话那边没有回应,我又说了一遍,奶奶又说,你哥哥假期回家呢,你不是想见你哥哥吗?他还会带女朋友回来,暑假回来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我笑着打断奶奶的话,奶奶,我太胖了,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我怕吃了变胖,我减肥呢!奶奶急忙地大声说,傻孩子,你有多胖啊?听你爸说了,说你天天嚷嚷着要减肥,减啥肥,又不胖,再说了,胖了有福呢!听话,该吃就吃。
听了奶奶说的话,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定义和区分小时候和长大了,时间永远没有尽头,只有路口。哪个一瞬间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长大了呢?大概是高考后的暑假,我第一次去兼职的时候,又或许是上了大学以后,我开始想变得独立,想自己撑起来家,不想爸爸妈妈再这么累了,开始觉得向家里伸手要钱可耻,把一切看的很现实,精打细算着自己的每一天。从小到大,奶奶对我说过的话最多的就是,丫头多吃点,胖了有福,你看那谁谁谁瘦的跟个杆似的,一点福气也没有,不像我孙女……我从幼儿园到初中,一直都生活在奶奶家,爸爸妈妈做生意,忙的没空照顾我和弟弟,于是我和弟弟从小就分开,一个在老家,一个跟着爸妈在外地上学,初中才生活在一起。过往的回忆铺天盖地的朝我迎面而来,在奶奶的“有福”的保护中,我天真无邪地慢慢长大,没有理会过世俗的打量,尽情享受着自己的世界,可是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的眼光了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福”的魔咒开始失效了,我开始变得乖乖巧巧,学会着有目的的讨好和一味的迁就。跟着奶奶时,奶奶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丝毫不受我的考试成绩的影响,进步了就做一大桌好吃的,这是为了奖励;退步了也有一顿佳肴,这是为了鼓励,不优秀也没关系,不漂亮也不重要,因为我就是独一无二的“有福”姑娘。可是我慢慢的长大,奶奶慢慢庇护不了我了。我的成绩不好,父母失落,老师失望,同学厌恶,于是我努力的学习,努力让自己成绩名列前茅;长的太胖不漂亮,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于是我努力减肥,尽量地少吃多运动;天天叽叽喳喳笑个不停,显得聒噪,让人心烦,于是我慢慢变得安静乖巧,不哭不闹;努力做一个不让人讨厌的老好人,学着变温柔,我以为我能变得强大起来,可是我努力经营的看似强大的屏障实则弱不禁风,我太容易依赖别人和害怕孤独了。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安安静静,畏畏缩缩,跟在舍友的身边,当个安静的透明人,可是我慢慢的独自一人的时候,我非常向往这段时光,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可以随意支配的时光,我其实并不喜欢逛街和聚餐,更喜欢坐在黄昏的教室里看书,或者在清晨的鸟鸣声中在绿荫下散步,时光错落,日月斑驳,在慢慢找回本真的路上,慢慢迷了路,又慢慢倒回正轨。
“娇娇,娇娇?”电话那头的奶奶不停的喊我,我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我笑着说,奶奶我在,刚才看时间呢,一会还要去上晚课。奶奶急忙说,乖孙女,那你快去上课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怕花钱,不用你省钱,奶奶给你……等挂了电话,我走到柳阴下,看着清澈的湖水和不远处的乱石,想了想,又疾步向教学楼走去,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段话:
在人生的路上,也许我们不是牡丹,不是玫瑰,亦不是郁金香和芍药,但是我们可以是一株满天星,在无人问津的时候默默绽放属于自己的美丽。莫问归期,但行前路,无问西东。
昔若有福,今若亭亭,无忧无惧,但向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