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夜丨起风了(组诗)

落叶抓住惠山的轮廓

臃肿的黄昏不甘心退回到体内去

变幻不定地在另一个身份中游弋

这具肉身乱了道心,必须紧咬着牙

剥掉孩子的襁褓

剥掉过往的尘

剥掉云脊和山月

再剥掉漂亮儿子的眼睛

躯壳里生出灵魂的灯

不再枯疏


如此,人间只剩黑夜一个容器

在永失中,“退回一只茧的孤独”

双耳明灭无数瞬息

他听见另一个自己起身

没入竹林松涛,收束

晨雾,鸟鸣,和过剩的寂静

穿遍陋巷,择一独凳,二胡弹奏自身

反反复复,直至

映月的泉水,一点,一点

也剥掉他

斜坡地,雨水只索取褶皱的青瓦片

排空潮湿的藤花旧馆

那些锈蚀的情结,逐渐沉落

在吟诵过的田埂上


黄昏有时也打扫不干净

那么多诗篇的纹理

形成一个锐角,压低

远方的云,和骨骼里翻新的疼


旧王朝的每一只舌头,都关押着

沦丧的石子,灼伤先生的紫袍

“如何在废墟种出星群”

需要借走所有失去图腾的马儿


璀璨,并不意味着滴落盲从的污血

抽出身体里肿胀的夜色

冲泡杯中雪芽,再从亲植的海棠中

捧出新的山河

惠山腰曾试图锁住垂钓者的鱼竿

除非他们主动拆除金属钩和细痩的冬风

折叠我的旅程,如同每一种质地的我

走入枯竭


胀破泥土的冬笋,背着

上山之人在人间的债

同时破除的,还有春秋绝境

远眺范蠡与西施泛舟的背影时

我们应当缄默,将相同的誓言埋入泥土


炙热的身体,空洞的土地

需要一种冷却的精致来中和

我将深嗅,被这暮色

腌制良久的坍塌,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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