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落叶抓住惠山的轮廓
臃肿的黄昏不甘心退回到体内去
变幻不定地在另一个身份中游弋
这具肉身乱了道心,必须紧咬着牙
剥掉孩子的襁褓
剥掉过往的尘
剥掉云脊和山月
再剥掉漂亮儿子的眼睛
躯壳里生出灵魂的灯
不再枯疏
如此,人间只剩黑夜一个容器
在永失中,“退回一只茧的孤独”
双耳明灭无数瞬息
他听见另一个自己起身
没入竹林松涛,收束
晨雾,鸟鸣,和过剩的寂静
穿遍陋巷,择一独凳,二胡弹奏自身
反反复复,直至
映月的泉水,一点,一点
也剥掉他
②
斜坡地,雨水只索取褶皱的青瓦片
排空潮湿的藤花旧馆
那些锈蚀的情结,逐渐沉落
在吟诵过的田埂上
黄昏有时也打扫不干净
那么多诗篇的纹理
形成一个锐角,压低
远方的云,和骨骼里翻新的疼
旧王朝的每一只舌头,都关押着
沦丧的石子,灼伤先生的紫袍
“如何在废墟种出星群”
需要借走所有失去图腾的马儿
璀璨,并不意味着滴落盲从的污血
抽出身体里肿胀的夜色
冲泡杯中雪芽,再从亲植的海棠中
捧出新的山河
③
惠山腰曾试图锁住垂钓者的鱼竿
除非他们主动拆除金属钩和细痩的冬风
折叠我的旅程,如同每一种质地的我
走入枯竭
胀破泥土的冬笋,背着
上山之人在人间的债
同时破除的,还有春秋绝境
远眺范蠡与西施泛舟的背影时
我们应当缄默,将相同的誓言埋入泥土
炙热的身体,空洞的土地
需要一种冷却的精致来中和
我将深嗅,被这暮色
腌制良久的坍塌,重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