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耳边“笨”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学生知识点记不住，笨！细节分不清，笨！题目要求读不明白，笨！知识结构理不出来，笨！单词听写不起，笨！计算老是出错 ，笨！其实大家都知道，所有的笨，都指向成绩。孩子这么笨，怎么办？反复操练，反复记忆，反复听写，反复改错，反复讲解。可是反复了无数遍，还是有很多笨孩子开不了窍。于是乎，单兵操练，手把手过关。只要下课铃一响，办公室里马上热火朝天，“狂热”的孩子们，以百米冲刺速度从教室冲向老师的办公桌，只为占据一个有利地势，好早点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不然呢？不然老师说了 ，晚自习要先完成了任务才能做家庭作业；完不成任务 ，明天到教室后面站着听课；再完不成，就周五放学后 ，大家一起留下来。这一招最灵验 ，为了不让大家一起"死"，先拼了小命， 把任务完成了再说吧 。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些熊孩子完不成，努力不行就死撑，死撑不行就发赖，赖到后来，就“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还是完不成 ，“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老师办法多，微信群里发任务完成单，呼吁家长督促；短信单独交流；电话单独交流；实在不行，请家长。爸妈不在就爷爷奶奶来，爷爷奶奶不在就外公外婆来 ，外公外婆不来，那七姑八姨总得来一个！于是乎 ，临近期末的办公室内外，就有各色大人痛心疾首地和孩子站在一起，聆听老师苦口婆心的教诲。有一回，大概是当父亲被气糊涂了， 我听到他一直沙哑着嗓子捶胸顿足地质问孩子一句话：“你究竟要干什么？你究竟要干什么？……”孩子吃不准这句话背后的复杂心情，只能一脸茫然地呆望着他。我好想冲上去告诉这个当爹的：“请你好好告诉孩子你究竟想说什么吧？”
多少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我心里感动得很不是滋味。真心地 ，向艰苦奋战在期末考试一线的同行们致敬！真心地 ，同情孩子， 也同情父母。我敢打赌，中国的父母是全世界最焦虑的父母。当焦虑的父母遇到焦虑的老师 ，孩子就只剩下迷茫和无助。谁容易呢？都不容易。多重压力之下，老师已是无计可施，谁来帮着分压？学生和家长。七八年前，我也是这么干的。没有那些被痛苦折磨和撕裂的日子，怎么会有带着眼泪咬牙切齿的反思、痛悔和改进。
谁笨？我记不住写了几次作文 ，孩子们帮我记住了；我几乎记不住所有的节日，但孩子们记得， 他们会在清晨的黑板上写下祝福语；我只教一门功课，做题的时候，离了参考答案，心里七上八下，孩子们学七八科 ，还要定时定量准确地完成；我基本只有一种思维，情感的。偶尔加个逻辑思维，稍一复杂就会大脑短路，可孩子们每天在文科理科政史地生中，来回穿梭；我们一不如意，就可以批评孩子，可孩子多克制 ，好多课都听不懂，还是从早上坐到晚上，还要安安静静；我们挨了批，怎么都得耿耿于怀一阵子，可孩子刚挨了批，看到老师马上笑脸相迎，热情招呼 ，这心胸，多开阔。当年，我们使出洪荒之力，一个班才考上几个二三流大学，今天这些孩子，一不小心就会考上个清华北大。可怎么我们天天都在怀疑这个孩子傻，那个孩子笨呢？
大概笨也不是真心话，孩子（尤其复习期间的孩子）不能合我们的意才是真的。因为我是老师你是学生，所以你听从我的建议满足我的意愿就是理所当然。我们已经单纯如小孩了。我是老师，我是为了你好，我的要求 ，你就得满足。至于你有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那是你的事情 ，我只管我的结果。不能按时给出我想要的结果，就是笨了， 就是不听话了，就是不努力了。平时，分数压力没有那么直接 ，老师的脸还是微笑的；可眼下 ，分数压力比山还大，我若管你的死活，那谁又来管我的死活呢？什么教育艺术， 教育情怀，重压之下， 那是多么奢侈的生命之重。现实中最管用的一招就是“逼”。用“强势”来教书，用“逼”来要成绩，立竿见影。
谁还阅读呢，多费时间？谁还研究教育心理学，多枯燥？孩子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扯淡 ，这与眼下的成绩有多少关系？美育体育和智慧教育艺术教育?算了吧！谁不知道，那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的。你还当真？说上天，只有成绩，才是唯一真实的存在。即使什么都不教了 ，总还得教会孩子合理分配时间，智慧学习吧。或者，同情一下孩子，安慰一下他们仓皇的心境总还是可以吧 。可是，谁来管这些事呢？谁该对这些仓皇无助的青春负责呢？不止我，好多人的眼睛，都盯着考试成绩和排名这样的大事。错在我吗？
板子打到谁的头上谁都叫屈。这是当下好多问题无法解决的问题。有时我想，如果每个人都盯着自己的问题，尽好自己的责，种好自己的田。教育和职业的幸福会不会回归得要快一点呢？一面骂着相关人等，一面又沉浸于现有模式 ，享受着既得利益。这是多么聪明的做法。可是，《阿甘正传》中的邓中尉和珍妮这样的聪明人，最后不还是要阿甘这样的笨人去拯救吗？阿甘没有能力去拯救世界，却可以拯救你的心灵和人生。
毕竟，真有那么多笨老师，正在努力，要把学生教聪明。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有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