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个很厉害的妈妈哟
2018年11月15号晚11点半,余毛毛和这个世界见面了。出厂设置:3670克,50厘米,性别男,硬件配置完善。
当我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余毛毛已经在飞快奔向大宝宝的路上。第一次当妈的我,这150多天过得可谓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在几个月内就重新做人一番,所有的生活内容和节奏都被改变。
痛也痛的,累也累的,迷糊也是很迷糊的,但还是坚持到了现在,说不出哪种感受。你要问我生孩子疼吗?那必然是疼啊。疼得妈都不认识了!疼得儿子都生出来了!可是啊,我还是会跟亲姐们儿一拍板凳儿,说:“瞧见这孩子没?长这么可爱,姐们儿亲自生的!”
我写下这篇长文记录余毛毛诞生的全过程,是怕我在未来繁忙的生活里把这遭痛苦忘记,如果未来有任何脆弱的时刻,我都会跟自己说:别忘了,你曾经那么厉害过!也会跟余毛毛说:“你有个很厉害的妈妈哟!”
一顿烤肉
进入37周后,我整个人都进入了“备战”状态。根据余毛毛前期的调性,我预感这娃将会提前跟我报道。37周一到,我就组织全家整理了住院待产行李,安排了每个人的任务,全等发动一刻提包走人。
即便做了一万次心理建设,但职业病导致我还是不想打无准备之仗:毕竟生孩子这样的项目并不是谁都有经验,有经验也难以复制。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39周等来了分娩体验课,心想这下终于能预习了。
上课前一晚,全家带我去吃了一次水晶烤肉。当我打着饱嗝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余毛毛同学被这一顿烤肉给勾引出来了!
现学现卖
39周+1天凌晨3点,我感到小腹隐隐作痛,当即反应是宫缩。10分钟一次,规律但不强烈。知道任重道远,遂跟毛爸躺在床上忍到清晨才跟大团队汇报。至此,一家人都还算淡定。
心里依然惦记着分娩体验课。一早到医院后跟护士说明情况,被安排第一个检查。
当医生给我开了下次备用的胎心监护检查单时,我还不忘半开玩笑问她,“这单子还用得上吗?”
医生心领神会,眨着眼睛跟我说:“也许、可能、大概、估计,你今儿走不了啦!”
助产士:“那你还听课嘛?”
我:“听啊!现学现卖,效果好!”
就是今天
带着时刻准备着的心情,我分娩体验课听得贼拉认真。贴心的助产士把我安排在第一排,给予靠垫雅座伺候,讲课事还不忘摸摸我的大肚子。
这时毛姥姥发来短信询问产检是否顺利,我才想到还没汇报最新动向。其实内心深处是有意为之,担心“诈胡”,风风火火的毛姥姥毛姥爷飞奔帝都。遂回复:产检顺利,稍有宫缩。
看到“宫缩”二字,我仿佛看到了毛姥姥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了。果不其然,“对方正在输入”:我们马上进京。
想到此刻毛姥爷肯定已经披上夹克、穿上皮鞋、窜到楼下、打火开车了,我赶忙回复:今天不一定能生呢,你们别着急。
素有“李半仙儿”之称的毛姥姥回:我掐指一算,就是今天。
“有点尴尬”
体验课结束后,我的宫缩频率依然10分钟一次。我被医生安排到胎心监护室测宫缩压。
坐到胎心监护的椅子上,余毛毛就像吃了兴奋剂一般,不但开始疯狂运动,宫缩也强烈了许多。40多分钟的测试,我全程都闭着眼睛度过,手把着椅子扶手一动不动,宫缩的时候出虚汗,不敢动弹。
结果显示,虽然仍旧10分钟一次宫缩,但有一次宫缩压飙到了“山峰”。
此时已近午休时间,我拿着结果一步一停地找到主治主任。主任看这结果,略有无奈地问我:“怎么着啊?现在住院?”
我:“听您的。”
“时间间隔有点长,只有一次宫缩压比较高,额……”
“有点……尴尬?”
“有点尴尬!”主任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回家吃个饭洗个澡,等宫缩5分一次的时候再来吧!”
一家人又风风火火回家填饱肚子——
澡是不可能洗的,因为宫缩已经“愈演愈烈”了!
感觉自己很壮烈
下午三点,当毛姥姥走进家门,我已经疼得死去活来了,抱着大床边的小床栏杆浑身发抖,连句话都说不出了。
一家人穿衣服、开车、拖着行李箱和我,大部队浩浩荡荡前往医院。
工作日的北京三环在这个钟点已经开始为晚高峰预热,原本15分钟的路途噶悠半个小时才到。
夜幕已悄悄降临急诊室,但是医院是没有收工这一说的,急诊室的大夫护士们有条不紊地接待我们这一行人。
此刻四敞大开、冰冰凉凉的检查室也缓解不了我几近破裂的疼痛。而大夫护士依然不紧不慢地要求我自行移动,还“鼓励”我说:“别着急,还没到最疼的时候。”
无语凝噎。
20分钟的胎心宫缩监护,全程闭眼,一只手抠着余先生那鸡爪子一般纤细的手,一只手扒着已略有松动的座椅扶手。挺着肚子,艰难又努力地保持呼吸。
旁边稀稀拉拉的病友大部分是来保胎的,看我这副模样,好奇心爆发,都来问我:“你是已经有宫缩了吗?”“你是要生了吗?”“你是很疼吗?”……
“是是是。”
我内心回答了一万遍,却只能闭着眼咬着牙假装高冷,无力应答。
待一切急诊检查都已完成,原本想给我发配病房的大夫发现我已开了两指,当即决定直转产房。
我坐在轮椅上,忍受着波澜壮阔、绵延不绝的宫缩,感受到周围的人投来同情的目光,觉得自己很壮烈。
为无痛分娩点赞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我觉得是让每一个临产的产妇自己换衣服、走路,还要绞尽脑汁地描述自己的状态。
终于进了待产房。大产房里加上我一共六位。我的位置,左右都是二胎妈妈。一位一直在吃饭,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宫缩带来的疼痛感。另一位隔三差五哎哟几声,被助产士制止好几次。
我呢,已经顾不得他人,因为身下已经开始疯狂流血水,每一次宫缩的感觉,都像自己是个不断被吹大变薄的气球,有坏人拿着尖锐的石头孜孜不倦地测试这气球的柔韧性,来回戳磨。
无奈我这个气球的韧性太强,始终戳不破。怒疼两个小时,每一次都感到自己已经羽化成仙了,却又都啪唧掉到地上。
我很绝望,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其他产妇要求打无痛分娩针,答曰麻醉医生还在手术上出不来——绝望PLUS。
第三个小时开始,每次宫缩我都疯狂扯动待产床边的担架栏杆,拉起、放下,拉起、放下,拉起、放下……
在栏杆的吱悠吱悠声中,我的情绪和耐力都快达到峰值,终于鼓起勇气大喊:“大夫!我要打无痛!”
一行人来检查我的开指状态,看到我这血流成河、奄奄一息的惨状,终于答应去找麻醉医生了。
等了半个小时,麻醉医生就位。蜷缩躬身成虾米状,腰椎感受到刺痛感,这跟宫缩比简直九牛一毛。
无痛一针下去,虽然不是完全无感,但20分钟后就回归了初始宫缩的状态。我终于变成护工大妈口中的好病人,乖乖吃了两口热饭。感谢伟大科学,为无痛分娩针点一万个赞!
“3670g,男孩!”
好景不长,无痛针打完45分钟后宫缩又开始加剧,看来伟大的科学并不能控制住跃跃欲试的余毛毛。更可怕的是,我开始浑身寒颤:没有宫缩的时候,我像是在全身抽风;有宫缩的时候,我则再次疯狂扯动担架栏杆。
见我一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抽风样,助产士终于发话,说要给打一针杜(冷丁),好让我能休息一会,等开指到位了有力气使劲儿。想也不想地同意。
没过多久助产士一帮子人又来巡视,发现余毛毛的胎心不好了,说是胎心窘迫;还不让我使劲儿,孩子脑袋被我使出肉瘤了!
我滴妈,为娘疼到喜马拉雅山,余毛毛居然要在脑袋上长个尖儿么?吓得我抽搐成村头赵四。
助产士这时发现我已经开六指,决定不给我打杜冷丁,直接推进产房去生了!
终于能让我使劲儿了!终于能见到亲人毛爸了!终于要见到余毛毛了!终于!
进了产房,在毛爸签侧切和产钳使用知情同意书的几分钟内,医生团队已经就位。
在宫缩间隔我学会了怎么使劲儿,三下五除二,我在随后的第三次宫缩时,感觉肚子一松。
毛爸大喊一声:出来了!
周围很安静,没人说话。
5秒钟后,才听到余毛毛的一声大哭。
我心里默念:活的!
“3670g,男孩!”
热泪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流下。
晚安,宝贝
眼泪还没流完,煽情还没开始,医生喊了句:“别激动了!这大出血了!”
霎时间我感受到四周被人团团围住。
左胳膊的滞留针插上了林格,右胳膊被绑上了血压仪,嘴里被塞了一粒药,脚底护士喊道:“血库,我们要250血浆,400全血。”
一切都在1分钟之内发生。
彼时我没有任何畏惧,哪怕医生一直说血流不止,一直催促血库,一直叫我不要激动,我都没有任何害怕。心里反而美滋滋地想着:毛毛出生了!
出血没能让我吓到,医生缝合侧切的第一针倒把我扎了个尖叫,大夫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别叫了!又出血了!”
我心里不以为然,还在为余毛毛免受产钳一击感到开心。
我跟毛爸说:“你去看看,是六指嘛?”
毛爸先是一愣,后哭笑不得。
“不是六指、配置齐全,也没多零件,放心吧!”
后知后觉的我事后得知,那晚我一共出了1200ml血,相当于一个人全部三分之一的血液。我也是当晚第一个需要抢救的产妇,甚至传唤了血液科的二线医生。
血浆和全血终于在缝合结束后送达。冰凉的血液从静脉输入,只感到徐徐的疼痛,护士只得帮我放慢输血速度,关上产房的灯,让我休息。
毛爸按照医嘱一直给我喂水,余毛毛躺在自己的小车里睡着了,时不时有新生儿的哭声把他吵醒,他也跟着哭了起来。每当这时,毛爸就会走到小车边上看看他。
“毛毛长什么样子?”我问。被抢救耽误了和毛毛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我还不知道余毛毛的长相呢。
“嗯……长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我(翻白眼):“能正经点吗?”
“就那样吧,小小的。”
输血缓慢,我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产房,凌晨四点才被准许回病房。
毛毛来到世界的第一晚,就这样和爸爸妈妈一起度过了。
“晚安,我亲爱的宝贝。”
于2019年4月25日晚
毛毛16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