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住老屋(一)
国庆回乡,小住老屋。虽然短暂,回味绵长……
提早告诉母亲,我要回来小住几日。电话那头,母亲一阵欣喜,并说要杀个她喂养的仔鸡给我吃。我说不要。母亲说,纯正的土鸡,都是自家用玉米和菜叶喂养长大的,我在城里吃不到。
一大早驱车回家。乡下的路,已全部修成了水泥路,一直通到了家门口。父亲见我回来,连忙走到台子路口迎接我。看到我提的糯米、水果之类,责备地说,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呀,家里都有。平日里,父母吃的米面、用的物品,都是兄长和姐姐购买回来。我不经常回来,当然买不了。这次走在路上,我就在想,买点什么给父母呢?买点糯米吧,给父母换换口味;买点新鲜的苹果,父母生吃咬不动,就让父母蒸熟了吃。
刚刚晾晒好衣服的母亲进了门。她看到我买的糯米,抓起一把,走到门口,凑在阳光下,边询问价钱,边拨弄着一颗颗米粒。母亲说,糯米不纯正,里面掺了粘米,并指着那些米粒末尾上有白点的,告诉我说,这就是粘米。
父亲也凑了过来,看了看说,现在假东西是多;又有些埋怨母亲莫要说这些。我明白父亲的“埋怨”,那是告诉母亲,儿子既然买回来了,就不要说糯米不好。我心里有些自责,还是没有母亲的经验丰富,买的时候没有仔细看一下。
父亲已将整个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父亲已成习惯,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将房前屋后打扫一遍。如果听说我们兄弟姐妹要回来,他会再仔细地将院落庭园整理一遍,迎接我们。父亲已把我们当成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般迎接,这样反而让我们不自然,可父亲说,打扫打扫,活动活动,对他的身体有益。房前屋后种上花草、瓜果,也成了父亲活动的一部分。
这不,房前的鸡冠花开得鲜艳,一串红舒展着红艳的花枝,俗称旱藕的叶面硕大碧绿,倚墙盘曲而上的青藤上吊坠着四五个青色的小苦瓜,青绿的桔果压满枝头,说是一种不知名的药材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
花草瓜果围绕着的后院老屋,已有近50多年的历史了。父母修建它时,二哥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听母亲讲,当时修房的师傅议论说房东家不是有一个婴儿么,咋没见孩子哭一声呢?这也就成了我们计算老屋年龄的真实记忆,二哥有多大,老屋就有多少岁。老屋属“列架”木式结构,从柱、构、架、檀、椽、条等全都是杉木而做,结实耐用。
母亲说,可经历洪水不散架。它未经历洪水,但历经多次的暴风骤雨,如今墙体外层已多处剥落,有些砖也风化,露出暗红色的砖末。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多次劝说父母把它拆掉,可父母不同意。大哥说,那是父母的念想,也是拴住儿孙们不忘祖产的根。在这老屋里,我生活了20多年,童年、少年时光都是在此度过;如今,不在老屋长住也20多年了。
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屋内许多东西虽已陈旧,但被父母收拾得干净整齐。屋后墙中央摆着的,仍是那个旧式的橱柜。父亲用一张大红纸铺在上面并悬垂下来,遮住了柜的全部;上面还摆放着酒杯、烛台等。我知道,那是父亲祭祀的地方,我们称之为“神柜”。
每年除夕,父亲都要在此祭拜祖先,燃上香烛,斟上白酒,送上纸钱,敬请祖辈们回来过年;正月初一天还未亮,父亲便起床,从老屋的“神柜”开始,然后到门外、到院落、到前屋、到台子前及路口,一一燃上几支香,最后点燃鞭炮……父亲说这是“出行”。我至今不知道这个“出行”的具体含义。
旁边原来装粮食的“黄筒”、“大坛子”上,春节期间我贴上的“福”字,有些泛白;两边房门上框上的四方“喜镜”,是大哥结婚时他的朋友们送的礼品,30多年了还能清晰地倒映出影像来。由于父母经常打扫和开门通风透气,整个老屋内,感觉不到潮湿,闻不到霉味,有一种纯朴厚重之感。母亲说,屋要人撑,没有人住,屋就没有灵气,时间长了就倒了。母亲指着邻家一间屋说,你看人家的,没有人住,就倒了,屋内长出树来了。
看完老屋,与父母坐在院子内说着话。母亲拿出自已种的一个老南瓜,切开取籽,剥皮切块,准备中午用南瓜蒸肉。父亲倒出一杯水递给我。我一阵惶恐。父亲真把我当客人了。我这样“责备”着父亲。父亲却说,你不常回来啊!是呀,我在外地,不能常回去。一年也就二三次,每次也就那么几天。五一、十一加上春节。
想起这些,真惭愧!我跟父母说,兄长姐姐他们几个,每周轮流回来,每月有二三次,而我却只有每年二三次。父亲说,你路远,不要牵挂我们;母亲说,你在外地,每周都打电话回来,听到声音,我们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