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对陈默说:“这几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北京吧。”
陈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平时不怎么来往的男亲戚,正把葬礼上备给客人用的没开封的几十条烟和十来瓶酒,还有一大卷崭新的白布,一个劲儿地往一个大包里塞。塞完,当着我和大家的面提着包,大摇大摆地就往外走。
这个男亲戚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平时大家都对他退避三舍。我爸在世时,他就曾多次闹到我家蹭吃蹭喝,问我爸要钱。我爸不给,他就不走。没想到我爸的葬礼,他还要来蹭油水。我气得正不知该拿这个无赖怎么办时,只见陈默忽然快步走过去,一脚踹在那个男亲戚的腰窝上,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那个男亲戚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捡起墙角的磨刀石,就向陈默砸了过来。我的心顿时被揪了起来,只听见沉闷的“咚”的一声,四周一片尖叫声。磨刀石被陈默躲开了,直接砸在了地板上。地板砖瞬间碎裂了。陈默和那个男亲戚扭打成一团。
那地板砖是我爸亲自铺的,他生前很爱惜,总念叨着让我和我妈小心点。我有次不小心把大红色的指甲油泼在了米色的地板砖上,我爸趴在地上擦了好久。
我看着碎裂的地板砖,火气顿时上来了,提起一瓶酒走过去,照着那个男亲戚的头就砸了过去。
可是,酒瓶即将落下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陈默忽然冲出来,挡在了那个无赖男亲戚前面。我大惊,想收手却已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那酒瓶竟从手中滑出砸在了陈默头上。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见那酒瓶紧接着摔落在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砰”的一声,碎玻璃碴儿混和着酒水四处迸溅。陈默头上的血顺着额头直往下流。
我呆在原地,一阵凉意从后背爬起。有几个人冲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一团白布按在了陈默的头上。鲜红的血霎时将白布染红了。那个无赖男亲戚见状,立刻爬起来,仓皇逃出门外。我这才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想要拨打120,却发现手机不在身上。
“120,这里有人受伤了……”我听到有人已经在拨打了,赶忙冲到陈默面前。
“陈默,对不起!对不起!”我看着满脸是血的陈默,语无伦次地一个劲儿地道歉。
“小诺,别怕,我没事。不就流了点血么?我伤得不重,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在跟你说话吗?”陈默一边一只手捂着头上的白布,一边安慰我。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冲过来?”说着,我眼泪涌了上来。
陈默急了:“小诺你别哭,我担心你把他砸伤了,他告你。你还要忙咱爸葬礼的事。别管我。可惜,我现在不能帮你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亲戚喊我去接待送葬的客人。我只好赶忙过去。
没过多久,陈默就被120接走了。我一边继续着我爸葬礼的事项,一边默默祈祷陈默没事。
谁料,傍晚的时候,陈默居然头上缠着白布回来了。
“陈默,你怎么不在医院好好养伤?你回来做什么?”我既着急又有些生气地问他。
“小诺,医生让我出院的。我伤的不重。只是皮外伤,都不用缝针的。”陈默一边说,一边走到灵堂里跪下,给我爸磕了三个响头:“爸,对不起,打扰您了。”
我鼻子一酸,如果我爸还活着的话,看到陈默这样,会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吗?
我爸的葬礼办完了。陈默也飞回了北京。家中冷冷清清,只剩下我和妈妈。
每次吃饭时,我妈都会多摆上一副碗筷。我和妈妈安静地吃饭时,我常幻想着我爸还像以前那样,正坐在我们身旁,陪我们吃饭。只是,我们无法看见他。
有天下午,我出去买东西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我妈一个人在哭。我没敢进去,站在门口,红了眼睛。我想,让我妈哭一会儿吧,她发泄够了,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给我爸过完“三七”之后,我计划着在长沙买房,然后把我妈接过去。谁料,我刚把我的想法跟我妈说完,就被她立刻拒绝了:“这里是我和你爸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去。我在这里还能多想想你爸。我怕我走远了,记性不好,把他忘了。你看,咱家到处都是你爸身上的味儿。他人走了,味儿还没走呢!”
我不再说话,想着以后买好房子了,再想办法把她接过去。
可是,就在我计划着去长沙看房子时,一张照片搅乱了我所有的计划。那张照片是杨明和一个美女的婚纱照,是他用微信发我的。我只看了照片一眼,心上的伤口彷佛一下全裂开了。照片中,美女穿着洁白的抹胸式婚纱,一只手俏皮地搂着杨明的脖子,对着镜头甜蜜地笑着。杨明则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搂着她纤细的腰,低头亲吻着她的脸颊。
我的心一下一下地痛着,我退出了微信,可是,过了一会儿,又不甘心地重新登陆。我期待着是自己眼花了。然而,照片上的那个男人,线条清俊的侧脸,我曾偷偷在心里温习过很多次,又怎么会认错呢?那就是我藏在心底的杨明啊。我仔细地看着那个美女,她看起来和杨明是那样的登对,就连我,都不得不承认,如果我是男人,可能也会选择这样好看的女人做妻子。不过,我总觉得这个美女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到底在何处见过她。
我故意看着那张照片,感受着心里的疼痛,甚至有一种自虐的快感。痛吧,我对自己说,痛到不能再痛,就不会痛了。
这天晚上,晚饭我只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我妈好像状态越来越好了。她不再偷偷哭泣,开始接受我爸已经离去的事实。吃饭时,她甚至还会跟我讲一些我爸生前闹的笑话。但是这晚,我却难以笑出来。
“诺诺,你怎么了?”我妈问我。
“我没事,妈,你多吃点。我就是晚饭前吃零食吃多了,现在没胃口。”
“诺诺,你要学学妈妈。你爸他希望咱娘俩好好的。我昨晚做梦梦到他了,你爸说他没走,他在天上看着咱娘俩呢!你爸还说了,他想看着你和杨明早点结婚呢!”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涌上来了。我赶忙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妈,我先睡了。”
可是,哪那么容易睡着?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脑海中反复迸现杨明和那美女的婚纱照。胸腔内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烟气也在里面乱撞,出不来,闷、热、痛。一整夜,我反复打开微信,想对杨明说些什么,但说什么呢?我想不好。
(未完待续,喜欢这部《我们离婚了》小说的朋友们,请关注我简书:廉子,会持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