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迅速用手机软件订好了最快到达长沙的机票,一边叫醒石头,跟他告别。石头趁我收拾行李时,稳稳地先下了楼。等我走到门口时,他已经开着车在门口等我了。
“别急,我送你到机场。”石头的脸浮肿着,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心里满是感激,赶忙上了车,想谢谢石头,可我一个“谢”字还没完整说出来,石头就冲我摆摆手:“别客气。你是我好朋友,这都是应该的。”
一路上,石头的车开得又稳又快,我看着车窗外不停向后走的风景,还有黎明前夕那浅蓝色的、微微湿润的天空,不停地在心里祈祷着我爸没事。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陈默去我湖南的家里做什么?不会是他把我爸气病了吧?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要骂死他。
我找到我爸所在的病房时,陈默正坐在我爸病床前,他一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可是我无暇顾及,因为我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的我爸。那个身材胖胖的、总是笑呵呵的满足我各种无理要求、愿意为我做各种事的男人,那个牵着我的手把我送进幼儿园,又偷偷躲在门口看着我哭也跟着红了眼睛的男人,那个一路陪伴我长大的、最爱我的男人,此刻,正鼻子里插着导管,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一股悲凉霎时蔓延了我全身。我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爸爸,我回来了。”我弯下腰,靠近我爸耳朵,轻轻呼唤他。可是,我爸好像听不见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我的眼泪滴落在他的白色枕头上,润湿成了一朵褐色的云。
“小诺,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陈默一边递纸巾给我,一边轻声说。
我跟在陈默身后出了病房,我们走到了走廊的窗户前。窗外是医院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穿着考究的银灰色西服的男人瘫坐在地上大哭着,隐约能听到他嘴巴里喊着“爹”。几个人正围着他试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陈默,我爸怎么成这样了?”我问道。
陈默叹了一口气:“我跟朋友一起来这里考察一个项目,来了几天了,临走前想看望下咱爸妈。但是,我又怕他们看到我生气,就躲在不远处,打算偷偷看两眼就走。结果正好看到咱爸妈散步回来。我看到他们说笑着,看上去身体不错,就打算走。说来也巧,我刚转身就听到背后传来“扑通”一声,我赶忙回头一看,咱爸直愣愣地摔趴在地上了。咱妈急得大喊,我赶忙跑过去打了120。等送到医院时,已经快不行了。医生抢救了几个小时,后来诊断咱爸是脑溢血植物人状态了。”
“诺诺,你怎么回来了?我让陈默别跟你说,他还是跟你说了。”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俩后面。
我看看陈默,他的脸一下红了。
“妈。”我看着我妈,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我妈也红了眼眶。
“没事,诺诺。别哭。你爸身体好,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妈一边安慰我,一边帮我擦眼泪。
可就在这时,我看到几个护士和医生忽然急匆匆地冲进了我爸的病房内。我心里一惊,腿一下软了。我妈握着我的手瞬间变得冰凉。我们赶忙冲过去,可是刚冲到门口,就被护士给挡在了门外。
我感觉到我妈的手在颤抖。我虽然心里慌得像是在打仗,可是,我还有妈妈,我得照顾好她。我强壮镇定、紧紧搂住我妈,让她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
陈默不停地安慰着我们:“没事,没事!相信医生。危险期已经过了。”
我看看我妈,她脸色煞白,双手一直在微微颤抖。我的心里酸酸的。
“爸,我回来看你了,你可千万要挺住,你走了,我妈可怎么办啊?”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爸,我正打算从今以后都呆在你们身边,好好陪着你,好好孝顺你呢。你可不能先走啊。”
以前常听到一个词叫心灵感应。现在的我,多希望我爸能感受到我的心声啊。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病房的门,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知道,医生出来的那一刻,我已经快撑不住了。
“医生,我爸怎么样了?”陈默第一个冲到了医生面前。医生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我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一软,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几欲倒下的时候,我妈扶住了我。
我愣在原地,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没有爸爸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妈踉跄着冲进了我爸的病房,听到她大喊了一声我爸的小名:“军亮!”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护士大喊:“病人家属晕倒了!”
我一下清醒了过来。我爸妈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不能倒下。我才发现,原来当人处在一种巨大的悲痛之中时,反而会比平时更镇定。早在高中时,老师就曾教过我们一句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当时,老师特意教导我们要多陪父母,要好好孝顺他们。我当时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爸妈。
可是,后来,我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誓言,不顾爸爸反对,执意远嫁北京,因为陈默把家安在了那里。现在,我跟陈默离婚了,我正打算回到他们身边时,我爸却先走了。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悔恨充斥了我的整个心脏,那种感觉痛苦地我恨不得马上去死。可是,我不能,我还有妈妈。
我妈哭晕过去了两次。每次我明明心里紧张得要命,我的手脚都在颤抖,可我仍然镇静且坚定地站在那里,处理着各种事项。我知道,没有我爸了,我就是我妈的依靠。
在给我爸守灵时,我睡着了。在梦里面,我梦到了我爸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到小学教室、高中校园,还有大学寝室。最后,是在婚礼上,他牵着我的手不愿把我交到陈默手里。我挣脱了他的手,去牵陈默的手,可是陈默的手是空的,我怎么也牵不到。就在这时,我从梦里醒了过来,眼泪正好滑落进了耳朵里,凉凉的、湿湿的,我看看爸爸的遗照,他仍然和生前一样,慈爱地笑呵呵地看着我。
陈默走了过来,他没说话,只是递了几张面巾纸给我。我没接,用自己的袖子擦干了眼泪。
陈默尴尬地拿着面巾纸走出了灵堂。
(未完待续,喜欢这部《我们离婚了》小说的朋友们,请关注我简书:廉子,会持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