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南叔家的老宅面临着拆迁,说起这座老宅,南叔家有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故事。据说是老祖宗从明末清初建造,一座不大的四合院,但建筑古色古香,一直延续到今天。南叔家人就在这座宅里生生死死,繁衍了多少代。
但终于到这一代,眼看要保不住了。没办法,服从大局吧!好歹祖上也曾在本县做过县令。南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了一家人同意拆迁。但却又因为价格没谈妥,一直是久拖未决的钉子户。
虽说县里经常断水断电,但南叔家也在硬撑。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吧!
这天,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胡琴声。嘶嘶呀呀,仿佛是一个人诉说一段心事一样。南叔信步来到胡琴先生面前一瞧,原来是个瞎子,大约六十来岁的样子。
也许是讨生活的外乡人,他客气地把胡琴先生让进院子里。胡琴先生大摇大摆地走进院落,边走边拉,手不停歇。好像沉浸美妙的乐曲之中。
只是这首曲子还未演奏完,“叭”的一声清响,琴弦断了。瞎子大惊,拍琴四顾:“此屋必有知音或是难得之宝,以至于克制了我的俗琴。”
南叔也是微微吃惊,不过他愣一下就坦然,实言相告:“此乃老宅,不久就可能拆迁。家中并无宝物,现在家人都外出上班,老妻也外出买菜未回,还有一犬子在家。”
胡琴惊问:“贵子现在何处高就?”
南叔一声叹息:“今年才大学毕业,找了几家单位都没有达成协议,正窝在家。听说又在复习功课,准备参加公务员考试,目前还谈不上前程。”
胡琴先生又哦了一声,又长又轻,再三问南叔,“能否让贵公子让我一瞧?”
南叔心想,你又看不见,瞧什么瞧?不过,他还是让儿子出来。
时间不长,南叔儿子南玉火出来。小伙子一脸青涩,手中还拿着一本书。
胡琴先生走到南玉火面前,用他那“眼睛”瞧了又瞧,又用手拉住小伙子的手,然后又在他身上摸了摸。叹息了一口气,突然之间说了一句话:“火克冰。好,好!”
然后收拾好胡琴,悠然出了院落。
二
刚出院子,就听到外面乱纷纷的。原来这次县里发了狠,县长亲自带队,一班人气势汹汹、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南叔家的老宅来。
县长四十来岁的样子,留着大背头。信步来到南叔家门前。后面跟着城管等一帮人,不远处还可听到推土机的轰鸣声。
此时,从县长旁边走出一个人,三十来岁,白白净净。此人南叔知道是县拆迁办黄主任。
此时,南叔快步来到众人面前,那黄主任,对着南叔喊:”老南,今天姜县长亲自带队,你们家今天是拆也得拆,不拆也得拆!“
胡琴先生来到院外对吵嚷的人群说,“请问哪位是县长?”
此时,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人对黄任说,“此瞎子是谁?”
黄主任慌忙上前,揣摩着领导的心思,小心对县长道,“此人是本地的瞎子,以算命为生。整天东游西晃的。要是他今天耽误了拆迁,就抓起来!”
县长倒没理会黄主任,而是很有兴致地说,“我也好像听说过有这么一个瞎子,据说还有些神道。你把他带过来,看看我这年时运如何?”
黄主任不敢怠慢,对瞎子说明来意,忙把他带到县长面前。那胡琴先生倒也无所谓,对黄主生说:“请问县长大名?”
黄主任对瞎子的孤陋寡闻很不高兴,竟然不知道县长的姓名。但在领导面前也不好训斥。小声地对胡琴先生说,“这位可是我们县的县长,我们的父母官。县长姓姜名冰。”
哦,胡琴先生凝着眉头,默默着嘟哝着什么,对黄主任说,“县长的时运今年贵不可言,必有升迁。但此家屋里有贵人,县长将来要在他手下工作。做人还是留一线,将来好相见啊。”,他又好像对黄主任说:”至于你吗,会不会在他手下工作,就看你的造化喽!有时候造化弄人啊……“
说完头也不回柱着拐杖走了。
看着黄主任和瞎子啰嗦半天后竟然一人离去。姜县长一脸不悦,黄主任忙过来说,“此人说县长今年必有升迁之喜!不过……”
“哦,”县长脸上闪过丝惊喜,然后又沉下脸来问,“不过什么?”
“不过……他说此屋内有贵人,将来县长要受他管。这这肯定是屁话。”黄主任小心试探,“我查过了,此家儿子今年才大学毕业,听说是要参加公务员考试。就算他考上,再怎么追,也不可能追上县长啊!”
黄主任说完自己都笑了。姜县长也笑了。谬论,完全的谬论!看来,瞎子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南叔家的老宅终于在拆迁队的强大压力下,在推土机中轰然倒下。执行的还是原协议。
县长果然在今年底迎来了升迁,调往市里任副市长。黄主任也跟着升了一级,成了黄局长。黄局长有时还想着胡琴先生的话,还真灵验了。但想到后面的话不仅嗤之以鼻。不知道被拆迁的那家孩子现在哪打工呢!就是考上了公务员,还得从底层干起,怎么能管得了……。
除非是……黄主任心中一惊。
三、
三年后,原来的县长,现在的姜副市长因违纪违法被纪委双规,被判刑七年,押送青山监狱服刑。
三年前,南叔家儿子考上了公务员,是青山监狱的一名管教民警。
此时此点,他们交汇,还是印证了胡琴先生的话!
当黄局长后来知道结果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起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