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读毛姆的书,一本在他64岁时写的小书,被这个小老头感动了。
我有他一些书,当时都是看评论或者是被推荐买的,我还记得太太在酷热的夏天晚上不睡觉,着迷于他的《月亮与六便士》。当她跟我分享主人公为了梦想作出大胆的举动,我被触动过。尽管如此,这是我第一次和他面对面交流。我想说的是,对于这样真实中又透着一丝羞涩的人,我总是忍不住对他们一见钟情。
《幸福的陷阱》里提到过一个心理学的方法,叫做解离。就是如果我们能够通过幽默,拉开和生活的距离。这时候会发现自嘲并不是否认痛苦,而是超越痛苦。毛姆给我的感觉就是他将这种抽离自己身心而旁观世界的能力发挥得特别出彩。他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仔细推察的冷静是否从祖辈继承得来,因为他们家尽出律师。
我想既然他认同那位雅典陌生人的话——“每个人差不多就是由欲望的取向和灵魂的天性早就成为我们自己的”,就说明他已经对人性有了深刻的认知,对于成功时的繁花似锦和失意时的众叛亲离有过深刻的体验。所以从他的文字中可以看出他对于人性中的闪亮尤其珍惜,对人性灰暗也充满宽容,同时也不会对它有所期待。毕竟人性本来就只是人性而已,光,彩,暗,淡都是人为的描述和反应罢了。
看毛姆的文字,倒不如说是在听他叙述往事和体验。感觉不到他把自己当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向读者作自上而下价值输出,反倒像是跟坐在他对面的人平等地交流。他常认为在写完这本书之前就要归西,所以要把能说的赶紧说完。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神采飞扬的表情,每当认同处频频点头和记录下来,老头看我听得认真,也越讲越来劲。当他说到他进入这个世界是为了获取写作不可获取的经验,同时也是因为想获得经验本身——在做人这件奇妙的事情上做最大限度的投入时,我忍不住起身鼓掌,上前一把将他抱住。
对于一个也在练习如何用文字表达内心的人,眼前有一位几十年经验的人跟你毫无保留的分享经验,这种体验真的很美好,不能说我完全理解他说的,因为那是他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得出的。不过他的态度和精神是值得我学习的,他已经没有了伪装,闪了人性的光。
一位如此伟大的小说家活生生地在你面前讲他的人生,还不装,确实打动了我。
另一位感动我的是楼下分捡垃圾的老阿姨。搬来的一个多礼拜,发觉她每天都是在固定时间站在那里替大家收垃圾。
今天七点多钟,准备去楼下咖啡店再读会儿书,于是我想将攒了两天的垃圾顺便带下去。我还问韩果钰要不要分一下类,她说可以分一下,于是我就大致将干的和湿的分成了两个袋子,满意地下楼准备去扔。
谁想到了垃圾桶那边,老阿姨一看我的东西,上来就是一通检查。她说,小伙子啊,你这垃圾不合格啊。说着,阿姨就开始帮我收拾。她从湿垃圾里搜出了几团纸巾,甚至在袋子底部发现了一个小玻璃瓶,她说玻璃瓶要专门放到装玻璃的垃圾桶里,盖子也要分开放。她还发现我的干垃圾袋子有一些不合格的东西,一边解释着,一边阿姨就帮我将垃圾分到了各个垃圾桶。
阿姨和蔼亲切的态度感染了我,听着她说关于垃圾分类的小知识,我甚至有点享受,在凛凛的寒风中,竟然还升起一股暖流。我继续站在那儿,饶有兴趣地跟阿姨攀谈起来。她告诉我,她已经做这个工作将近三年了。每天早上五点就要去小区门口拉进来垃圾桶,还要清洗干净每一个桶,忙的时候还得要老伴儿帮忙呢。看着她眼前一个个颜色不一,却异常干净的垃圾桶,我感觉阿姨圆圆的脸上满是光辉,照出了我的渺小。心想,得去拼多多再买几个垃圾桶了。
毛姆在书里写到,知识分子愚蠢的偏见在于认为只有他们的知识才是起作用的。真、善、美并非在那些上费用昂贵的学校,泡在图书馆或经常出入博物馆的人的特权。
今天,两位老人,一位用语言,一位用行动向我诠释了这段话。收获两种不同的感动,却一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