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到1963年,香港武侠小说作家金庸和梁羽生,分别在小说中塑造了黄药师、杨过、张丹枫、金世遗几个具有魏晋风度的人物,在武侠世界,吹起一阵魏晋风。
鲁迅在《魏晋风度与药及酒的关系》一文中对魏晋风度做过分析。文章以竹林七贤为主要对象,对其荒诞怪癖的行径做了剖析,描摹了魏晋名士佯狂其表,愤激其内的精神特征。鲁迅认为,这些人生在魏晋移代之际,不满司马氏集团利用儒家文化欺世盗名,因而薄周武而非孔孟,其实,他们心里反倒是孔孟文化真正的信仰者。换言之,这些人表面看是道家的,骨子里是儒家的。黄药师等人的精神气质,正和竹林七贤这些人一脉相承。
我无意讨论金、梁小说中这些人物和魏晋人物精神上的细微联系,也无意比较这些人物形象的成就高低,我想说的是,这几个人物形象的塑造过程中,金庸梁羽生之间相互激发、碰撞、竞争的关系。金庸在《射雕英雄传》中塑造了黄药师这个形象,梁羽生立即在《萍踪侠影录》里塑造了张丹枫的形象,作为回应,金庸又在《神雕侠侣》中塑造了杨过这个人物形象,接下来,梁羽生又毫不示弱地写了《冰川天女传》和《云海玉弓缘》两部作品,塑造了金世遗这个人物形象。金庸的整体成就当然高于梁羽生,但但就这几个人物形象而言,梁羽生不遑多让甚至略有胜出,这几个人物也基本上是梁羽生武侠小说中最为成功的人物形象。
其实,金梁之间的相互影响可以追溯到更早。两个人原本是同事、朋友,梁羽生率先开始武侠小说创作并积极推动金庸创作武侠小说。两个人还和另一个朋友合写过一个专栏探讨武侠小说的创作。金庸早期小说里的诗词歌赋显然不及梁羽生,为此,金庸还致力于提高这方面的写作能力,后来,《天龙八部》、《鹿鼎记》等小说回目的写作,显然得力于此。更深入一点,金庸大部分小说中江山江湖的整体结构,最早就是梁羽生的创造。同样,金庸的创作同样影响到了梁羽生。梁羽生虽然曾撰文批评金庸受西方文学影响过深,英雄人物的形象过于复杂,降低了英雄人物的感染力,但是,梁羽生笔下最为成功的人物形象,恰恰是一些比较复杂的形象,受金庸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
有梁羽生这个朋友,金庸是幸运的;有金庸这个朋友,梁羽生同样是幸运的。志同道合,相互砥砺的朋友,是个人成长的气候和土壤。气候适宜,土壤肥沃,植物才能生长的更为高大茂盛,同理,周围有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而且这些朋友越杰出,对于自己的成长推动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