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真好看啊。”蜀羽微嘴角上扬。刚下完雪的暖阳，还没到融化积雪的温度。蜀羽微伸了个懒腰，像围墙上那慵懒的猫咪。

“蜀羽微。”蒋林打开门，“外面挺热闹的。”

“那当然。”蜀羽微微微一笑，“要过年了。”

“蜀羽微你听说没？”蒋林走了进来。

“听说什么？”

“楚河留下的大多是老弱妇孺，陆府每年都会派出许多家丁，给每户都帮忙呢。”

“陆家啊……”蜀羽微的笑意更深了，“忠义无双，厚德载物。”

“别说得这么生硬啊，蜀大人。”凛的声音又是很是时候地出现，那个年轻的来自陆府的凛捧着一大堆大红色的饰品走了过来。

“蜀大人，过年了，不如装点一下？”

“好啊。”蜀羽微站起身，“这红红火火的，真好。”

楚河萧瑟许久，楚河中生活的人们似乎也认命般地习惯了萧瑟寂寞。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便苍白又重复地过去了。

一条红色的绸带自空中划过，寂静许久的人们抬头，有身穿红衣的少年手持红绸飞跃在房屋之间。单调苍白的楚河，在少年们的飞跃中晕染上喜庆的红色。

“红色啊……”人们抬着头，“要过年了啊……”

夜幕渐渐覆盖，华灯初上。像被世人遗忘的楚河，终于有了尘世的气息。

云尘七玉楚河令蜀羽微蜀大人应邀登上了楚河北山念君亭。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楚河。

那条由前几位楚河令修建的人工运河像一个玉环，轻拥楚河。而今运河边上也已被人装点上花灯。

蜀羽微来自圣城未央，未央奢靡之风大盛，这两岸的花灯自是无法相比较。但这两岸花灯却把楚河装饰成略施粉黛的佳人，恬静而温和。

“蜀大人。”山风清，吹散夜色，有人执灯踏月而来。

蜀羽微和蒋林转身，身后人穿一袭白底红梅的衣裳，干净整洁。

“陆公子。”蜀羽微笑了起来，“公子这一身，倒是非常好看。”

“多谢大人夸奖。”陆少游把手中的灯挂到了念君亭上，“来尝尝这些？”

蒋林看见，陆少游从食盒中取出了饭菜摆在了亭中石桌上。

“陆府主人。”蒋林看着陆少游，“除夕之夜，你不是应该在陆府？”

“一般是这样。”陆少游笑笑，抬起头，“但今夜，不是一般。”

今夜，没有陆府一脉没有楚河令一方的说法。没有朝廷，也没有江湖的区分。

“看，那边。”蜀羽微遥指着山下。

焰火满天，火树银花。大多是老弱妇孺居住的楚河，在今夜热闹非凡。

此时无关勾心斗角，所有的不同立场都变成一杯酒，不醉不归。

若无关勾心斗角，命运兴许也会变成一杯酒，或浓烈，或清柔，绕舌百转。

“公子，玉姐姐肚里的酒虫又馋啦。”雨霖铃捧着一副画卷，剪水般的眸子正笑吟吟地望着若暝霏。

少年停驻脚步，一丝淡淡的酒香爬上他那疲倦的眼角。他似乎总是这般疲倦，一双眼睛没了人性的神采，灰白而又空洞，但他的背影却如金石般寒而不屈。

酒香飘入他的鼻孔，只一瞬，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若暝霏拦腰抱起雨霖铃，如箭般射向前方崎岖的山路。

山林中回荡着少女黄鹂般清脆悦耳的娇笑声。

酒香愈发明晰了。北山念君亭入眼帘，连同那张绝世倾城的俊脸。

比起「陆府主人」这个称号，陆少游的容颜更能让人难忘，若暝霏也不例外。

“夜路人。”原本低着头整理着食盒的陆少游抬起头，“相见便是缘分，过来喝一壶？”

随着陆少游的话语，蜀羽微和蒋林也转过头。

雨霖铃盈盈一拜，敛衽作答：“如此深夜，又是山郊野岭，这酒不知喝得不喝得？”

她那双明亮的眸子凝注着陆少游，明月清辉仿佛尽收眼底。

“喝得喝不得？”陆少游和蜀羽微相视一笑，“喝得是缘分，喝不得……”

“喝不得便算作缘浅，就此别过。”蜀羽微接上。

“你们不过来么？”蒋林夹起一块肘子肉，“这肘子肉很好吃。”

“哈哈哈，你们这几个小娃娃忒无趣，酒还分什么喝不喝得。”

将进酒，杯莫停。

仅此片刻分神，蒋林手里的肘子却已到了一位老者手里。

须发皆白，目有神光。只是他嘴角勾起的淫荡笑意却令蒋林瘆得慌。那老者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而后呼出一口浊气，故作高深地说：“金樽美馔之宴，酒徒老白或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前辈并没迟到。”陆少游抱拳行礼。

蜀羽微一直微笑着。陆家家主是个谦谦君子，陆家虽偏居一隅，也不在四大家之内，却是整个云尘不能忽视的家族。能让陆家家主躬身行礼或许不是难事，难的是心悦诚服的尊敬。

“美酒佳肴，陆公子有心了。”自称老白的老者依旧眯着眼，向陆少游微微颔首。

“此处为何叫做念君亭？”坐在亭边的蒋林抬头看着亭顶。

“念「明君」之亭啊。”蜀羽微回答。

“如此荒芜之地建起了念君亭？”雨霖铃清脆的声音无邪纯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陆少游低眉而笑，“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受国主恩泽，自是感激涕零。”白底红梅，而那黑夜则如一团妖异的气息，衬得那身白底红梅万分诡谲。

“哼。”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若暝霏冷哼，莫名其妙得连同山间微风也为之一窒。

“小娃儿真是诚实。”老白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若暝霏。

“哈哈哈。”蜀羽微吸了一口气，打了个哈哈，“来，饭菜要凉了。”

若暝霏直视着陆少游，冷冷说：“听不懂。”

年轻的陆家家主一直笑得温和：“公子谦虚了。”倒出一杯酒，“请。”

若暝霏望了一眼盛满月光的酒杯，又将目光落在雨霖铃身上。雨霖铃笑着点了点头，那双动人的眼睛仿佛在说：“喝吧，陆公子没有恶意。”

一昂头，若暝霏把酒全喝下。

“公子是爽快人。”陆少游又把酒杯斟满。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漫天的烟火为背景的楚河，如同一个巨大皮影戏的舞台。恩怨情仇，人间百态，你方唱罢我登场。不同的立场，不同的信念，不同的人。此时，他们因这样那样的缘由聚集在北山山腰念君庭。一杯酒，一声笑，我自无愧。

风云际会，明日或许便是刀剑相向，但，这并不妨碍现在不醉不归！正因为彼此都十分坚定，所以才会有跨过了立场的，有敌相惜。

那么，诸君。

新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