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风翻动窗帘,书桌上母亲栽种的茉莉花又冒出了新芽。我习惯性地伸手去够窗台边的老花镜,却在镜框碰到鼻梁时才想起,您离开后的每个清晨,已经没有人会轻轻拿走这副眼镜,用布满茧子的手指给我掖被角了。
记得初中学朱自清《背影》那天,我蹲在教室门口偷偷抹眼泪。语文老师捧着我的作业本追到走廊,纸页空白处有一行铅笔小字:"妈妈做透析时总怕针头硌着我,可明明被钢针扎进血管的是她啊"。老师红着眼眶往我手心塞了颗薄荷糖,就像您每次去医院前都会往我书包里藏的那种。
现在我会用您留下的砂锅熬银耳羹了。水汽升腾时总恍若看见冬夜厨房里氤氲的白雾,您把烤红薯掰成两半,用发烫的指尖抹掉我脸上的泪珠:"考试砸了算什么,吃完带你去晒月亮"。那晚的雪地上,两个歪歪扭扭的脚印追着月光跑了很远,直到您口袋里的止疼药发出沙沙的轻响。
上周给班里新栽的向日葵浇水时,有个小女孩扯着我衣角问:"老师,天堂也会有向日葵吗?"阳光穿透玻璃窗落在我胸前的珍珠项链上,这是您最后清醒时坚持要摘下来的。银扣背面还留着医院消毒水的痕迹,却在某个春深的午后,突然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暮色染红茉莉花苞时,远处传来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我取下窗台沾着露水的纱布罩,轻轻包住被台风吹折的嫩枝。暗香浮动的晚风里,仿佛又听见您临睡前哼着走调的《茉莉花》,冰凉的掌心最后一次抚过我的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