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电影《普通女人》讲述的是一个跨性别故事,无可避免地展现变性人所面临的难以逃脱的世俗压力与冷暖难料的世态人情。
对于变性人而言,他们做出了这个决定并接受了自己心理和生理的巨大改变,已经付出了几乎所有的勇气和能量,但他们还必须存有额外的甚至是更为强大的力量来面对来自外界的喧扰和嘈杂。
我们永远无法领会这些被社会主流群体屏蔽和厌弃的人要用怎样强大的内心平静地自处和他处,也永远无法领会他们无可奈何的黯淡忧伤。
我们或许无法感同身受地理解,但尊重或许是我们唯一能够给予他们的温暖和善意。
《普通女人》的故事线索非常简单,玛丽娜的情人奥兰多意外发病而去世,玛丽娜因为是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而被奥兰多的前妻与儿子怀疑,并不得不接受警署的调查。
玛丽娜是一个变性女人,因为这个特殊的身份,在与奥兰多前妻、儿子以及警察交接沟通过程中,她受到了很多的无理由的羞辱与蔑视。
奥兰多的前妻与儿子将奥兰多的车子房子都从玛丽娜手中不由分说地夺回,而且对她的态度也相当粗鲁蛮不讲理,将她视为一个下贱恶心的人,似乎因为玛丽娜是一个变性人就不配得到任何东西,包括她与奥兰多的爱情,在他们眼里看来也是畸形虚假的。
玛丽娜默然忍受一切,但却难以忍受他们对她出席奥兰多葬礼的禁止,她必须要去见奥兰多最后一面与他告别。
电影主要便是以玛丽娜与奥兰多前家庭的拉锯作为张力,一步步表现玛丽娜的脆弱与坚强,退让与反击,在看似客观冷静的叙述下饱含对生命对人生对命运的反抗与把控。
在情感表现上,影片主要分两条线索,一是玛丽娜在遭受传统社会偏见下的人身攻击和粗鲁暴力时的精神压力,二是玛丽娜在遭受情人意外离世后的悲痛孤独的灵魂苦楚。
这两方面的情感压力让玛丽娜如同在暗黑逼窘的夹缝里艰难维生,也是在这两重压迫的设置下,影片表现出玛丽娜超乎寻常的坚强与毅力,尽管面前的生活一片狼藉,尽管世俗的风土既大且狂,但玛丽娜却依旧热爱着自己也不屈地追逐着梦想,以顽强的姿态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种在困境和痛苦中追求自己化茧成蝶的实现的愿望和勇气尤其令人感动。
影片在叙述过程中使用一种偏向客观冷静的笔调,对于玛丽娜的坚强没有做太过的情感渲染和申诉,对于她丧失爱人的痛苦也没有刻意的煽情。
而是使用平缓的镜头和画面直接展现玛丽娜如何承受如何抵抗,在无言的画调里她的勇气和悲哀都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地流露出来,一句“杀不死我的,都将使我更强大”也更使玛丽娜的形象坚挺鲜明。
对于玛丽娜来说,她所面对的世界,是杀气汹汹的偏见和歧视,除了回之以杀气汹汹的意志和勇气,实在没有更好的方法。
电影有些镜头的表达和象征力度是非常强烈精彩的,令人印象深刻。
比如玛丽娜在回城路上所遇到的那阵猛烈的大风,有力地吹起她的大衣,街道上黄叶翻飞,玛丽娜就在这样恶劣的大风里使尽全力往前行走,举步维艰。
这阵突来的大风寓意很明显,象征着世俗外界对玛丽娜的排斥和攻击,但玛丽娜依旧奋起直行的姿势也是她的永不言弃的内心折射。我们为这世俗大风的猛烈而愤怒,为身单影只的玛丽娜而担忧,也为玛丽娜勇敢坚强的英勇身姿而感动。
还有那个长久的空柜子的黑暗镜头,玛丽娜一直以为那个钥匙代表着某些东西,观众也有这种期待心理,结果最终打开柜子却发现只是空空如也,这种失落和伤感的氛围,全部寄寓在那片沉默的黑暗里。
再如玛丽娜那场在深夜酒吧里的狂欢戏,玫红色的彩光笼罩着玛丽娜尽情舞动的身姿浓妆重抹的脸庞上,此刻的玛丽娜通过放浪形骸来宣泄自己的压抑与痛苦。
在白昼的玛丽娜被世人的眼睛厌恶鄙夷,而在此刻深夜迷乱缭绕的彩灯下她终于是一个风情万千与其他无二的普通女人。
镜头最后定在玛丽娜的脸上,红唇粉面,炯亮的黑眸昭显玛丽娜对身份的渴望与热爱。
还有那几个玛丽娜在幻觉里见到逝去爱人奥兰多的镜头,就算是抒发这样悲伤的情绪,影片也依旧采取克制的表现手法。
奥兰多的出现就像是一个普通场景,导演没有添加什么情绪感染的画面或者煽情手段,玛丽娜也没有两眼泪汪汪,整个画面过程都很安静。
但就是在这种安静里观众依然感受到生死相隔的悲愁,幻觉的多次出现就已是玛丽娜深沉思念和内心悲哀的最佳表达。
电影有很多玛丽娜的独角戏,她在痛失爱人后被迫直接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和逼迫,影片将重心放在玛丽娜的行动上,她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跳舞,一个人淋雨,一个人跑去参加葬礼,一个人与奥兰多告别,一个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样的独角戏让电影的焦点和重心更加明确,也使得人物的塑造更具立体感,让观众聚焦在玛丽娜本身而排除了其他会分散注意力的事件,同时,也表现在这场战争里玛丽娜孤军奋战的孤独。
影片对内心戏的挖掘比较少,更多是通过玛丽娜外部不停的奔波与寻找里刻画出一个坚强善良的人物形象,所以电影动态图景很多,似乎玛丽娜一直在行走不断地行走,就算又苦又累,但一直没有停下步伐,因为她那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自我否定导致的自卑和羞耻感可能会是变性人在面对自己内部时会遇到的问题。但在《普通女人》里,玛丽娜对自我身份的肯定与自信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又一点。
奥兰多的儿子总是叫错玛丽娜的名字,而玛丽娜每次都会纠正他:“我叫玛丽娜”;还有在葬礼,不顾一切地也要出席,只是为了要与自己所爱的人道别;对别人不怀好意的质疑时目光如炬地告诉他“我只是个普通女人”。
面对一切典型世俗反对势力玛丽娜展现出高度的不闪躲不怯懦的坚定自信,这份对自我身份的强烈认同也是影片在给予很多非主流人群的鼓励,不用害怕面对自己,不要小看自己,不要为自己感到羞耻,勇敢地做自己,勇敢地为自己捍卫,勇敢地爱自己。
玛丽娜用行动和言语在传达着这样一种理念,对别人的冷嘲热讽和恶意攻击不要太在意,如果生气了就打回去,他们并不比自己高贵,在上帝和天地面前,都是平等的人类。
影片最后玛丽娜与爱人遗体告别,并得以站上舞台高声歌唱。
对于玛丽娜来说,作为一个普通女人而活着,便是她全部人生的底色。而她注定能够成功,并且已经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