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二的时候,周启航念初二。
我们在大不列颠度过了不可描述的一个月,现在想起来,我还记得大家一起含泪吃着难吃到天上去的英国食物、一起喝完了一罐捏着鼻子才喝得下去的樱桃味可乐、一起在伦敦眼找丢了的护照、一起和host family抓了一只小狐狸(狐狸屁是真的臭…)。
那一个月实在是不算是过得好,有这么一段难兄难弟的经历,回到国内我和老周就变成了老铁。
老周初中管得不严,而我的高中,校门口保安铁面无私到大概连苍蝇都飞不出去……老周就总是提着好吃的好喝的来探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一方面是没想到这兄弟这么义气,一方面是想不通他怎么搞定保安进的学校。
“我趁你们放学的时候溜进来的啊。”
学校当时有晚自习,允许一些同学不上自习下午就放学,再看看老周小我三岁但是看起来比我还成熟的脸,大概明白保安大叔这次犯错误了哈哈哈。老周每次带的东西以零食居多,偶尔也带些肯德基啊小笼包啊什么的给我开开荤。有一次带了寿司,歪歪扭扭的,样子都不好看,我说下次别买这家了,他气得要打我,说是他和妈妈一起做的,给我感动的呀!默默地把想吐出去的一口寿司又咽了回去……老周也不常来,一个月不定期来两三次,有时候一个月一次,我俩在学校图书馆后面的小水塘聊聊天,给我枯燥的高中生活带了点小开心。
再后来,我们就升级为高考狗和中考狗了…
升高三的那个暑假我经常去老周家和他一起“学习”。我的高中是一本率90%以上的牛逼学校,老周的成绩还过得去,但要考上我们学校还差一点,老周妈妈知道我俩关系不错就常喊我去和老周一块儿学习,企图给老周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这事挺对不住阿姨的,我和老周在一起能学习就有鬼了…但周妈妈有时候撞见我们打游戏也不说我们,我那时候还以为是因为我在,周妈妈碍于面子的。周妈妈人很好,但和老周的关系很奇怪,有点僵着的感觉,我不好多说也从没问过,只是感觉怪怪的。起初我以为是叛逆期正常的,后来才知道不是。
老周家条件不错,去年我们在英国的那段时间,周爸爸带着大肚子的周妈妈飞去香港给老周生了一对双胞胎弟弟。我还以为老周和我一样单纯地是被送去提高英语的,真正的原因居然是那一段时间没人管他。
老周一开始挺喜欢弟弟们的,周爸周妈经常不在家,很多时候就只有老周和家里请的阿姨在,我去他家的时候也经常义务带孩子,看得出来,老周很喜欢两个弟弟。可是后来我发现,周爸周妈不在的时候老周才愿意带圣圣和扬扬玩儿,周爸周妈一回家,他就不理两个弟弟了。和老周关系再好,我也只是他的朋友,而且我从小到大一直缺心眼,只是觉得奇怪,没往心里去,也没问过老周。
暑假匆匆过去。高三那一年,我高考老周中考,他也没空来给我探监了。偶尔有几个周末一起出去骑过自行车,现在想来真是青春啊…骑自行车居然能成为一项娱乐活动…现在沦为一个死宅,自行车在车库吃灰吃得应该很开心吧…
老周还是没能成为我的学弟,周爸周妈把他送去了上海的一所国际学校,准备安排他读几年就出国。大学开学得比较晚,老周去上海前我送他,他说起出国读书不是很开心,但我从来没个正形,嘻嘻哈哈的和他吃完了最后一顿饭。
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我接到了周妈妈的电话。那个时候我和老周已经很久没联系了,相隔两地,距离啊,真是很讨厌的东西。
我匆匆赶到上海的时候,老周躺在病房里,很瘦。我不知道老周的病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我根本不觉得老周像有病的人。周妈妈说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快到所有人都没想到会那么快。
我不清楚老周于我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本来以为我们是在人生某一段时间很聊得来的、很好的兄弟。说实话,大一那一年我几乎忘了他,我们关系渐淡,如果不是这种狗血剧情,我们大概就会慢慢成为普通朋友。人之常情,不是吗?然而老周就这么突然的结束了我们的“以后”,再也没有以后了。一串省略号突兀地变成了句号,我不知所措,我觉得很难过。
老周走了以后,我后来也没再去看过老周。想起老周,是因为今天出去买烤鸡的时候,周妈妈带着圣圣和扬扬也在买,圣圣和扬扬已经认不出我了,我和周妈妈也没聊很多,买完就走了。
对了,那家烤鸡店,是老周和我最喜欢的。希望老周在那边找到了一样好吃的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