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红头绳儿,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女孩子最喜欢的扎头装饰物。头绳分为棉绳儿和绸绳儿,棉绳儿易断易掉色,绸绳儿色泽鲜艳,经久耐用不褪色。但绸绳儿贵,大多数女孩子舍不得买。时过境迁,人们审美观念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如今,红头绳已经多年不见,早就没人爱扎了。】
随心是我妈舅家,妈大表弟的女儿。
随心管我妈叫表姑,我管她爸叫表舅,随心是我表中表的表妹。
记得她和我三弟一般大,小我七岁。
可自从我十几岁的时候,大表舅不幸中年去世后,大表舅妈改嫁,随心随她妈到了别处,我们早就断了亲戚关系,随着时光推移,我已经把她给她忘了。
多年前春天的某一日,我忘记了那天我正干什么,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进入我家院门,他骑着一辆半新半旧的自行车,眉宇间透着憨厚与纯朴,但脸色略显阴郁,当他问了我名字之后开口叫了声大表哥,当时把我叫愣了,我不认识你呀,我哪来这么一个表弟?
我把他让进屋,他慢慢解释,我慢慢倾听,听了好几分钟后,我才明白,他是随心结婚三载的男人,他之所以来到我家,是因为随心离家出走已经半月有余,至今杳无音讯。
毫无疑问,他是在到处寻找他妻子的下落。
家里有人失踪了,家人四处寻找这是必然的,但找到我这里来,似乎有些荒唐,多年我们断了音信,她结没结婚我都不知道,甚至我还以为她是小孩子,她怎么可能跑到我这里来?而你又凭的什么找到我这来?还知道我的名字?
但当随心的男人说了一番话,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说,随心不止一次地提起过,说她小的时候她妈把她送人了,送给了你们家,这是她表姑家。她在你们家生活了一年。她说她表姑、表姑夫、表哥们特别喜欢她,疼她,要不是她妈又把她要回去,她就是她表姑的孩子,她如果是她表姑的孩子,长大了绝不可能嫁给他。
接着他又说起我们家过去的情况,都是随心讲给他的,我们家几间房几口人,表哥表弟都叫什么,最后他告诉我说,他们结婚的时候,随心从娘家什么都没有带过来,就带了一条二尺多长的红绸子头绳儿,她说是她表姑给她买的。
他说的都对。
我说,没错,是有这么回事,随心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可是自从她妈把她要走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她的情况我一点不知,她也没有跑到我家里来。
小伙子说没来就没来吧。今年不知为什么,她脾气越来越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那天我们吵了一架,等我下地干活回来她就不见了。找了几天,人不见踪影,才知她失踪了,我急的不行,凡是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最后想到了你们这里,我想的是,她对你们家感情这么深,兴许会跑到这里来,所以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过来看看。
面对这种情况,我也是无能为力,我安慰了他几句,告诉他说,我在我这边亲戚帮你打听打听,一旦有随心消息,我马上告诉你。我问清了随心对象地址,就把他送走了。
送走了随心对象,我心里难在平静,一段往事慢慢地浮现在记忆里。
我姥姥家离我们村七八里路,而我妈的姥姥家也是这个村的,这是因为我姥姥出嫁在本村的缘故,且两家离的都不远,亲情关系一直走的很密切。到了我们小的时候,妈的姥姥早就不在了,几个舅也老了,但妈的表弟表妹不少,所以那时候我只要去姥姥家,不光是见到我亲舅亲姨,还能见到表舅表姨。
在妈那边表亲中,我们几个亲舅亲姨中的小表兄弟姐妹最讨厌随心她妈,我这个大表舅妈。
原因是,我这个大表舅妈是个半智障女人,之所以说半智障,是因为不算真傻,就是有时疯疯癫癫的,说话着三不着四,她也会干活也会做饭,做好做坏不说,反正能吃。但只要和人一说话,说着说着就说不上串了,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此人不正常,说明白一点,大表舅妈是个半半障障的人。这样的人自然不受孩子们喜欢。
表舅妈嫁给表舅后,就生了随心这一个女孩。
因了她妈被讨厌的缘故,随心也不受我们待见。随心长得并不难看,就是她妈不会管她,头也不天天梳脸也不天天洗,身上穿的衣服邋里邋遢,夏天的褂子少扣子,冬天的棉袄露着棉花,经常看见我姥姥给她补衣缀扣,要没有其他亲属给照应着,这孩子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看见随心来了,我们几个小表兄弟姐妹总想找茬欺负欺负她,为此我们没少挨我姥姥的呵斥。好在随心不知道我们不待见她,玩着玩着就往我姥姥家跑,还经常在这吃,用她的话说,这是我姑奶奶家,你们管不着!有大人们呵护,我们也拿随心没办法。
另外值得一说的是,随心也多多少少遗传了她妈妈半半障障的基因,但比她妈要强。我妈说过,这孩子要放在好人家里长大了差不了,要跟着她妈妈就不一定了。
悲剧是从随心八岁这年开始的。
这年,随心她爸不幸患了重病,撇下娘俩撒手人寰。大表舅去世后不久,大表舅妈给自己又找了个主,要改嫁。
女人死了丈夫要改嫁,谁也无权干涉,但因为财产问题上,我其他表舅和大表舅妈起了纷争。
由于随心直系没有亲人了,大表舅妈想把家产一并带走,其实也没有多少家产,充其量不过有点粮食、衣柜和手使家什什么的。旁支不同意,人走可以,家产带走这说得过去吗?最后他们商量决定,打算把随心留下,由随心叔叔抚养,一怕随心跟着她妈受罪,二,随心一旦留下,那么这家产应该是随心的,大表舅妈一粒粮食也带不走。
这本来是表舅们家族内部的纷争,和我亲舅这边没有关系,但我几个表舅把我两个亲舅叫过去一起帮助拿拿主意,赶巧的是,那几天我妈回了娘家,也被迫参与其中。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具体商量的,最后一致同意把随心给我妈了。我妈之所以想收养随心,是因为妈只有我们三个儿子,妈喜欢女孩,想要个闺女儿。当然我妈也可怜这孩子,妈想,随心跟了她妈妈走肯定要受罪,跟了我,我就可以着手管了。大表舅妈之所以同意,她觉得她这个表姐会疼人,把闺女交给我妈她放心。况且妈妈已经表示,如果把随心给了我,这家产我一分不要,你全部带走。而表舅们则认为,随心跟了我妈,一不用他们抚养了,二以后随心大了可以当亲戚走,亲情骨肉断不了。
就这样,三方全都同意,也没有立下什么字据,也没有进行法律公正,口头上一说,定了。
随心也愿意跟我妈,我妈喜欢她她是知道的。事情了结以后,妈妈当即就把随心领回了我们家,连上学的书包都带来了。
那天我正好放学回来,看见随心一脸的不高兴,我说妈你怎么把她带来了,我不待见她。妈怒道:她以后就是你妹妹,你不待见她不行!……
随心在我们家落户了,妈妈先是给她洗了澡,那时候没有卫生间淋浴什么的,就是有一个大澡盆子,打多半盆热水,等水温适中后把人往里一泡,用毛巾全身上下擦个遍。之后妈妈每天早上给随心梳头,并教育她女孩子自己要学会梳头扎辫子,教给她怎么自己操作。
没几天,妈妈给随心买了新鞋新袜子,又不惜花上十几块钱买了两块花布料,到街上缝纫摊上给随心做了一身新衣服。
一日午后,生产队的钟声刚敲过,忽听“哗啷哗啷”铜铃响,一辆手推货郎车停在村街槐树下。
听老一代人讲,五六十年代之前,人们买个针头线脑以及生活日用品都是通过串街货郎,而到了七八十年代,随着农村合作社以及小卖部的兴起,串街货郎渐渐少了,但偶尔来一次,还是挺吸引人的。
铜铃响过之后,货郎车立刻围了一大群人,有大人,更多的是孩子,我妈领着随心也在其中。
但见货郎车上,商品琳琅满目,泥制的花鸟鱼虫,形象漂亮!玩具娃娃,粉面桃花。各种糖果更是一应俱全。最为耀眼的,是车厢上方横梁上挂满了彩色头绳儿。左侧是棉绳儿,右侧是绸绳儿。棉绳儿成团,轻风难拂动,绸绳儿成条,轻风一吹,飘飘洒洒,红黄粉绿,煞是好看!
随心伸手就扯下一条二尺多长的红绸头绳儿。
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棉什么是绸,她只知道好看。
其她女孩儿充满羡慕的眼神瞅着她,随心则扭头瞅我妈嘴里喊着妈,随心到我家之后管我妈已经改口叫妈。
妈先是犹豫,棉头绳儿几分钱一根,绸绳儿好几角一条,可扎在头上起的作用是一样的,村里有几户人家有这个闲钱?妈转念一想,头绳儿再贵,贵不过一身衣服,衣服我都买了,还在乎一条头绳儿?
妈妈不再犹豫,当即掏钱付款,并当场将红绸头绳儿扎在随心头上。
随心乐坏了!
随心穿上新衣服,头上扎的红绸头绳儿十分耀眼,走起路来随着小辫的晃动,红绸子左右飘摆,如果跑起来,像仙女随身的飘带。嘿!你说我这妹妹,打扮起来我不说多出众,但邻里们见了全都夸奖说,这小闺女长得还真俊俏!还甭说,家里多个女孩,倒也增添不少情趣,渐渐地我也接受了这个妹妹。
那时候似乎没有学籍这一说,只要和学校沟通好,到哪都能上学。随心和我三弟同岁,刚上一年级,随心生日大,她为姐,我弟为弟,他们两个每天一块上学一块下学,放了学他们就和我弟的小伙伴们一块玩。随心到了我家后,在亲戚家的地位也一下子提升了,我舅家姨家的小表兄弟姐妹们到我家来,也能和随心打成一片。每当全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随心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眉眼里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然而,好景不长。总归是妈妈他们的想法太简单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哪能说要就要?两个月后,随心她妈来了。
确切地说,表舅妈头次来没想要回随心,她只想看看孩子。可当她看到穿的漂漂亮亮的随心时,眼睛顿时直了,我闺女敢情长得这么好看呐!她一下子舍不得了。
表舅妈当时没有表示,但通过她的眼神我们已经看出来了,她走后,妈妈就说,你们看着吧,你表舅妈要反悔。果不其然,过没几天,她又来了,这次来倒也直言不讳,我不想把闺女送人了,我要带回去。理由是,我新嫁的那家没有小孩,他们想要孩子。
妈妈当然不轻易答应,妈妈说当初问这个事了,你说那边说了,孩子带不带都行,我们才寻思把随心留下的。现在又想要,这不说谎吗?是他们想要还是你想要?表舅妈说我想要。妈妈说更不对了,当初三头对面有人有证说好了,你说孩子跟着我受不了罪,你放心就不用惦记了,现在你要反悔,挺大的人说话不算数这能行吗?
其实按法律说,天平的重量在表舅妈那边,虽然那时候关于这方面还没有法律明文规定,但自己的孩子要不想送人,法律是坚决维护个人权益的。可是表舅妈她不知道讲法律,而且她也不会讲道德,她如果像正常人说点客气话,表姐,孩子跟着你几个月你辛苦了,你疼孩子我心里知道,可是我过后实在舍不得孩子,等孩子长大了我会让她记住她表姑,你给孩子花了多少钱我来出,不能让你白花钱。可是表舅妈她不会说这个,只会一根筋地耍浑:我的孩子我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
这不气人吗?妈妈是据理力争,孩子来了这几月,我是又买衣服又买鞋袜,前后花了多少多少钱,谁家的条件都不是有多好,你想往回领就往回领,我坚决不给!
表舅妈在我们院里一折腾,街坊邻居全过来了,邻居的立场当然在我妈这边,纷纷指责表舅妈说话不算数,反悔不应该。这时有人提出,问问随心,她愿意跟她妈回去吗?
邻居们都知道,随心她妈是个智障女人,根本就不会呵护孩子,大家满以为,随心肯定讨厌她妈,不会跟她妈妈走,可是我们想错了,妈多不好,那是她亲妈。
表舅妈一看我们这边人多势众,她招架不住,哭了。随心一看她妈哭也立刻跟着哭了,并搂住了她妈妈,哭着说:妈我跟你走,妈我跟你走!
大家立刻傻眼了,最亲还是母女情,这长时间随心也许是想她妈了。
一位邻居嫂子不死心,走过来给随心擦眼泪,边擦边说,你表姑对你多好哇,又给你买这个又给你买那个,你说是姑好,还是妈好?随心张口就来了一句:妈好。
得,就这一句话,什么也别说了。
妈妈说,行了,孩子你领回去,赔钱吧。
表舅妈说我没钱。
妈说你没钱说不过去。
这时我三弟急了:叫她把衣服脱下来!
小孩子嘛,和好也快,翻脸也快。
我三弟几步就到了随心跟前,伸手要扒她衣服,随心不脱,俩人差点打起来。妈妈急忙把三弟拉到一边。
表舅妈似乎也开始觉得实在过意不去,也叫随心把衣服脱下来,可是随心就是不脱,表舅妈上前要强制执行,随心哇哇大哭。
妈妈一下子心软了:算了,孩子还小她懂什么,衣服我是给孩子买的,孩子没错,这件事大人要是不懂事,我认了。可有一句话我说在前头,当初我把孩子留下来,是怕她跟着你受罪,你非要把她要回去,以后受不受罪我可就管不了了。
这时爸爸说话了:两个月自当是住亲戚家呢,表姑给表侄女买衣服不也应该吗?是孩子的东西都带走吧。
……
事情到这并没有算完。随心随她妈走了之后,妈妈越想越憋气,亲侄女我都没给她花过这么多钱,一个表侄女连吃带花两个多月,人走两清,不能就这样算了。
隔天,我妈就去了舅舅家,又去了表舅们家,把事情的经过一说,表舅们一听当时就气炸了,家产你(表舅妈)全带走了,又把人也领回去了,你也忒便宜了,不赔钱门都没有!
当天,妈妈聚集了舅舅、表舅、表姨十来口人找人家“算账”去了。
表舅妈不通情理,那家人还算通情理,人家当即就表示,孩子在别人家连吃带住两个多月,不能让人家白花钱,他们愿意承担所有费用,只是他们没钱,干脆折点东西吧。最后他们村的邻居出面帮助调解,妈妈也同意,两个月的吃住及其它花的零碎钱就算了,但孩子这身衣服钱怎么都得负担,决定将一小缸玉米粮食连同那口缸赔给了我妈。那缸玉米,妈也没有带回家,正赶上我另一个表舅家里粮食紧张,正想着找我妈借点粮食,我妈就把那缸粮食转手给了这个表舅。
这场风波到这里才算结束。
妈妈这次回来就开始数落了随心,说这孩子要不得,白疼,没人心!到她家她见了我就躲,你躲我是怕我给你要衣服,她连她叔都躲,没良心的玩意儿不留也算对了,留人也留不住心!
随心就这样跟她妈走了。我们骂了两年随心白眼狼,你对她多好她还是向着她妈大傻子!再后来就不骂了,因为随着渐渐长大,也明白了一些事理,那时候我们都小,这件事本身就存在着不合理性,妈妈他们找人家“说理”去也有点过分。随心并没有错,姑再好是姑,妈再不好是妈,母女连心,姑好妈好这话本不该问的。至于随心知不知道感恩,那是她自己的事了。
随心一去不复返,早些年隐约听说我大表舅妈也得病不在人世了,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生也够悲惨的。只是随心一点消息都没有。而这些年我们家也并非一帆风顺,经过几次事业的大起大落,生活的坎坎坷坷,我妈于前几年也不幸去世,我们早就把这段往事给忘掉了。却没想到因为一个意外来客,又把往事扯了回来。
这时候我开始重新审视这段经历,突然觉得,随心并没有忘记她表姑以及我们家,她骨子里是有感情的,不然她怎么可能跟她婆家说这个?而且,她在我们家只有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她却说一年。这孩子命苦啊,摊上这么一个妈!我分析,随心到了她新家之后极其不快乐,那家条件根本就不好,她妈又不会管她,等她渐渐长大懂事,妈好姑好她是能够认识清楚的。可是她为什么不回来看看她表姑呢?虽然想成为一家人似乎不可能,但当门亲戚走还是完全可以的。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关键是随心失踪了。那些天里,我反复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我要不要到随心婆家去看看?人找到没有?我父亲也几次催促我,你去看看随心吧,人家大老远上这找人来了,咱怎么也得打听打听。
于是,在半月后的某一天,我买了一堆东西踏上了访亲之路,听随心对象说他们还没有孩子,那么买点东西看看老人也是应该的。
按照随心对象留下的地址,临近中午时分我到了随心婆家,很快就见到了随心对象和她婆婆。
但是,得到的消息是,随心死了,尸体已经掩埋一个多星期,随尸体掩埋的还有那条二尺多长红绸子头绳。……
随心对象说,据查得知,随心离家出走是到某地打工去了,由于和家人闹了别扭自带情绪,又由于身体里遗传着她母亲的半障基因,精神突然不正常起来,被老板辞退了。随心无处可去,只得回家,快到家时,不知为什么,或许是越发想不开,在邻村一家药店买了一瓶农药,自尽于野外一处低坡下。尸体被发现时,随心侧卧,脸朝下,身上沾满了泥土枯草叶,而头上扎的一条红绸头绳却十分醒目……
乡人们不知道这条红绸头绳儿有什么故事,只知道这条不值钱的东西早已经过时了,但一致肯定的是,随心喜欢,于是乡人们提议,将红头绳儿重新给她缠在头上,扎牢扎好,随尸体一起掩埋了。
我闻听这个消息第一时间神经似乎麻木了,我悲痛不起来。我不知道该恨谁、怨谁。我要恨就恨这个世界,恨这个世界对每个人的不公平。要怨,就怨随心,你为什么不等等表哥?假如表兄妹见面互诉衷情,也许就会是一个全新生活的开始。想到这些,我的眼泪才唰唰地流下来……
只是,人生没有假如。
随心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不知道如何写好这个故事,只有展开思路,发挥想象:
随心没有忘记她表姑,那唯一的来自家庭以外的爱,已深深融入她的骨髓里。实则两月,心记一年,她想让这段快乐时光更长一些吧!她不知道什么叫感恩,但她需要温暖与快乐。父亲早去,半半障障的母亲不能给予她常人的母爱,她到了新家,不久就变成流浪儿,邋遢女。她开始嫌弃母亲,而更加想念表姑,然而她自觉没有脸面再回到表姑身边,临别时的风波她不会忘记,她不知道表哥们早已经原谅了她,姑好妈好却成为她一生的阴影。她祈盼换个环境以求安心,她嫁人了。然而新的环境并没有改变她,身世的不幸,那隐藏在她细胞里要命的遗传基因开始被激活,她变得暴躁,易怒,不自控地以离家出走来表示对命运的抗争。打工遭到挫折后,精神更加反常,她绝望了,厌世心理极速膨胀,她要解脱。当她服下毒药后,忽然释然了,她掏出二十几年如一日随身珍藏的、她表姑给她买的红绸头绳,她把头绳扎在头上,任由头绳在头顶上方随风飘舞着!这时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她看到了阳光,看到了希望,她就在这充满希冀的向往中含笑告别了世界……
生命随风去,一缕青烟化香魂!唯有那条飘落的红头绳依然鲜艳……
随心走了。我来到随心出事之地,沟坡上野花盛开,姹紫嫣红,明媚的春光点缀着人间。安息吧表妹,冥界没有痛苦,魂牵依依红头绳,天堂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