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我的竹马。
我把它的腿掰了。
我把它的脑袋拧了。
我站在灞桥上,把它扔进了水里。
我看着它在浮沉,越漂越远……
来,干。
再干了这杯。
哥,你醉了。
我没醉。
我只是做了个梦,梦到把那竹马,扯碎了,扔了……
哥,你跟嫂子……
别提她了。
……
他长我四个月,他是嫡子,我的母亲,是妾。
我们三个,从小玩到大。
嫂子家里,有棵梅子树。
那是我们的乐园。
她的父亲,常教我们读诗。
他最爱坐在梅子树下,读陶渊明。
哥骑着他的竹马,吼吼着——
一米二米三,三寸三,骑竹马,下江南。
一米二米三,三寸三,骑竹马,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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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得她围着父亲团团转。
那年,梅子又黄了。
他站在椅子上,用他的竹马,去戳。
他高举着手,却总够不着。
她哈哈大笑,说,你呀,还说要娶我呢,连个梅子都打不着。
她的父亲听了,微微一笑。
这年,我们十二岁。
一年后,她父亲高中进士。
她和母亲,被接到了长安。
长安。
大唐人,心中的神都。
十四岁那年,她嫁给了他。
婚礼,是在长安举行的。
(剧照)
那场婚礼,让见多识广的长安人,见识了南方富商家的实力。
她父亲是有过犹豫的。
士农工商,再有钱,也是末等。
她哭,她闹,她没有上吊。
她的父亲,看不得女儿的眼泪,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我们在长安买了栋房子,住了下来。
我们去得最多的地方,是灞桥。
最喜的,是站在灞桥上临风赏雪。
冷,不怕。
这样才有诗意。
嫂子总笑我,你什么时候大婚呢?
我不知道。
我是庶子,而已。
我越来越像哥哥的跟班。
他带着我,将长安的宝物,贩到江南;
又把江南的特产,运往长安。
新婚不过一年,就已聚少离多。
我们乘着长江的木船顺流而下。
我看着他给她写信。
写巫山神女,写两岸猿声,写舟行如箭,也写路途的凶险。
他给我看她写的信。
她的信,越来越短。
初时关心则乱,说你一定得找几个好的船工,经验丰富,过滟滪堆的时候,才能安全。
我好想你,想靠着你,我们坐在院子里,看长安的月,听长安的捣衣声。
后来,她的信里,有了越多的埋怨。
她说,你真是你父亲的种,只想着远方,只想赚钱,我们不缺啊;
她说,我只想你陪着我和孩子,你不知道今年的上元节,有多热闹。
(剧照)
她说,孩子会说话了,叫的第一声,是爸爸。
她说,孩子会骑竹马了。
哥做了个梦,扯烂了竹马。
不是孩子的。
是他的。
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