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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离沙》目录
此时，药气散去，药壶里竟发出明光，我近前查看，心想灵药已成。不静老爷随即进来道：“时辰到了，启药。”
启药装瓶，他带我火速行至阿父处，我扮成随身小厮，低着头跟着不静进屋，没被人发觉。见到阿父，我鼻子发酸，泪简直要滴下来，使劲压着，怕引阿父伤心。两日不见，阿父头发灰白，面上毫无生气，衰弱至此，全无了往日威严。不静老爷帮阿父平气，度药服下，眼见阿父面色润泽起来，不静老爷长舒口气：“不用担心了，明日即可起身。”
我说：“侄儿在这里陪护阿父。”
不静老爷说：“不要惊动他，灵药此刻引导他复原精气，需要静息。”
我点点头。不静老爷便回了。我心里安定下来：阿父和哥哥的劫数至此都过去了吧。我守着阿父，心中想到乌兰，不知道乌兰是否还在智林木屋中，是否安全，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她一次呢。眼望阿父面庞，自小至大，我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凝望着阿父的面容，心中缱绻无限亲切，想着阿父自此可以好转起来。我甚至胡乱思想起来，想到兴许此次阿父可以放下扁族权势，从此与阿母过上平淡生活。
子时，我盘坐阿父床边，驱除烦思，静心凝气，脑中逐渐空明，恍然中一个遥远的声音传入耳中：“鹿儿。”竟是阿父。我正要睁眼，阿父话音又来：“只管听着就好。鹿儿，我此次比武落败受伤，你不要怨恨来战那人。明日我自会醒来，你不用担心。记着我的话，本家此后要靠勖德和你，你要去挑这负担，做得好坏都不用愧疚，阿父信你。”我用心听着，没有睁开眼看阿父，直到他话音远去。我才睁眼看他，他还沉沉睡着，我心里顿时彷徨寒惧，感觉他仿佛马上就会醒来，却又仿佛即将归化。
早晨，阿父果然醒转过来，大概手脚麻痹，他只是用头向我示意，我心里很是高兴，告诉他大哥取药的事情，阿父又略一点头，面上现出极大安慰。又休养一日，阿父能起身下地活动，只是略显疲弱，他终于开口对我说道：“这几日勖德与你都很尽心，把扁家世族交给勖德，我无甚担心。”顿了顿，他又说：“我平日对你兄弟二人，极为严厉，雕琢之心使然，你俩所为甚佳，我心甚慰。”
阿父说：“你性情像阿母，心胸更为疏放，本想等到你冠礼，但如今丰野发难，我必须现在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
我听了心里一阵狂跳，难道我不是阿父的孩子么？
阿父说：“武林家族，概是积累了些陈年旧怨的。你阿母原本是边陲上世仇家的女儿，她远涉而来，隐瞒了身份，与我相交。我初见她，便很欢喜，不顾她身世不清，便硬要娶回，将你阿爷气倒，但终究我已成年，他无法阻拦，而且当时你阿母已有身孕，他认为自家骨肉断不可流离在外。谁知后来，她竟暗地对你阿爷动了手脚，我起了疑心。后来你阿爷病重，我彻查她的来历，才知晓她是为复仇而来。我心底暴怒，也极为伤悲，最爱的人竟成仇人。我废了你阿母的内力，将她禁在院中。你渐渐长大，我想她大概心思也淡了，便渐渐不再监控，谁知那日来比武的，竟是她的边陲旧人。他对我说，来接你母子二人离开。我气愤至极，虽然我心里知道，你确实是他的孩子。”
我听到最后一句，如同霹雳一道：打伤阿父的人竟然是我亲生阿父，我究竟要不要去报仇？
我稳住神，立刻对阿父说：“阿父，我一直敬你亲你，从来没想做别人的孩子，你现在还愿做我的阿父么？”
阿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安慰我，说道：“如果我不认你，早就把你丢弃野地，不至拖到今日局面。”
我旋即跪下，叩首道：“阿父，我心中只认您为亲父，起誓报答您养育恩情，定为您捉住仇人，不念血缘，我愿与他一起承担家族罚刑。”
阿父沉默了一会，把我扶起来，说：“你阿母，现在还好么？”
我说：“在安全的地方，有阿火照顾。”
阿父说：“不用怨怒阿母和你亲父。其实，终究，我也是对你阿母有愧，我动心时，曾对她许下誓言，不论她何种身份，此生心志如一。可是她做错一件事，我便一辈子记恨。我后来得知，她当时不过是受了胁迫，没做更多坏事，你阿爷也确实年事已高，我将所有罪责推到她头上，回想起来真是委屈她很多。她这些年背离本族，身在扁氏，有机会逃离也没有离开过我，我实知她放开家世仇怨，全情于我，可是我们，仍就诸多隔离，难再亲近。如今我精气衰微，余命恐将不久，把她找来吧。”
我点头，出去找到阿火，将阿母带来，他俩独在屋中相谈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