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命嬤

歹命嬤是闽南语硬生生地转换成普通话的说法,意思是苦命的奶奶,其实这个歹命嬤是我的外婆,一个妈妈心里又怨又爱的母亲,一个孙女眼中慈爱慈悲的外婆。

说外婆苦命可不是无病呻吟,小时候她就被卖了做童养媳,后来幸好养父母对她还不错,但是后来养父母相继离世,家里仅剩她一个人守着一间老宅子,后来外公带着妻子到了外婆的村子,也许是孤身一人的无助,和缺乏父母撑腰的懦弱,外婆居然毫无主见的就这样成了别人小老婆,外婆的个性善良软弱,在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生下妈妈不久后,被耍了手段将妈妈也卖给别人当童养媳,母女俩的遭遇居然如此的相同,所幸妈妈碰上了好人家,不仅衣食无忧,居然还能够读了几年的小学,倒也算是因祸得福。这一切在妈妈长大后才知道真相,心软的母亲虽然对外婆的软弱心怀怨恨,却也狠不下心来,最后还是与外婆相认了。

外公早早的去世了,外婆只生了妈妈一个孩子,原配却生了六个子女,失去独女的外婆并没有怨恨度日,而是自觉地帮忙抚养原配的六个子女,尽心尽责、毫无偏颇,她的真心换来的舅舅阿姨们的尊敬,现在外婆在大舅舅家生活,舅舅阿姨们也都很用心地在赡养她,外婆生病的时候,最小的阿姨经常为她换衣梳洗,喂食陪伴,一点也不输甚至是超过自己亲生的女儿,由此可见外婆对待丈夫子女的用心以及平日的良善。

不知道什么缘故,外婆早早的就佝偻起了身子,本来就瘦小的她又弯着腰显得更加的矮小,两只脚的脚趾头不知何故都交缠在一起,还长了鸡眼,每到冬天就痛的难受,平常的鞋子穿不了,因为放不下交叠的脚趾,就算是大冬天,也只能穿破了洞的行军布鞋。

小时候很喜欢去外婆家,在妈妈的讲述中,心疼外婆的我总是领着弟弟妹妹沿着公路走,顺便拾捡路边的枯枝落叶要给外婆烧火煮饭,小小的身子能拿得了多少枯枝?但是外婆总是满口赞赏的话,一句一个乖孙,逢人便夸, 引得我心中的侠女蠢蠢欲动,更是三不五时就带着弟弟妹妹去找外婆,除此之外,外婆在用悬挂下来的钩子勾住的小篮子里,总能摸出一些虽然不是很新鲜,藏了许久却仍然诱人糖果饼干,对于童年的我们来说却是令人期待的美味。

外婆拜佛,刚开始她自己住在旧宅的一个小院落里(大外婆带着孩子们住在另外一个院落),房间里只有一张旧式的大床,一个佛龛,一张旧长桌,简陋的一切并不丝毫削减她虔诚拜佛的心,每天早上起来,先泡三杯茶锦和,然后自己变先喝茶,再去烧水做饭,吃的极简单,只是稀饭配一点咸菜、腌梅子之类的东西。

在推崇营养均衡的今天,很难想象吃住都如此简陋的外婆过年居然也高龄97岁了,现在外婆有点不大认人了,只记得妈妈舅舅和阿姨,每年冬天一到就变得更认不得人了,昨天去看她,她现在几乎都只能躺在床上,全部靠阿姨和舅舅们照料,但是身体状态似乎还不错,据说前几日凌晨5点还“出逃”,被邻居发现趴在前往厕所的路上,舅舅们分析应该是走到没有力气就慢慢倒坐下去,因此并没有受伤,真是万幸。

在我心里,外婆承载了的许多与童年有关的美好记忆。她口吐莲花,遇人常祝福贺颂;她温婉慈祥,充满皱纹的笑容常给人温暖;她不识字,却能在佛前颂出完整的经文,还教我出门时常念观音菩萨保佑,能保出行平安;她不怨不恨,用一生的宽容换来他人的尊敬。外婆有大智慧,愿她长寿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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