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外婆家的路

外婆住在“河那边”。

一条咆哮的河流,将鄂西北的这座山破开。河东是渐渐平缓的丘陵,河西是险峻的群山。一座人造大坝,将河水蓄积,河水在条条山洼里形成了绵延几百公顷的湖面。

外婆的家在河西峭立的山腰。每天早上可以看着太阳从对面的山头升起,在湖面洒下粼粼的波光。外婆家有从岩石里喷涌出的泉水,有自然形成的溶洞,有各色野果,有偷玉米的小猴,有抓不完的虾蟹,晚上有满天的星辰,还有外公讲不完的故事。那简直就是我们的童年乐园。

每到暑假,外婆就会托人带来口信,让爸爸送我们去她家玩。一同去的,还要大姨家的表哥表弟,和住在城里的舅舅家的表姐。

早早的吃过饭,妈妈催促着我们赶紧赶路。到外婆家,要穿过几无人烟的座座深山,从高高的山顶下到深深的河谷,借着湖边村民的小渔船过河,再爬上高高的半山腰,全程三十多里山路。

我们一早出发。爸爸会背上给外公外婆带的粮食。小时候的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那么远的背一袋米过去,大姨他们都是直接给外婆钱。

爸爸说:你大姨她们就是偷懒。外婆家那么偏,打米得背到十多里外的地方,拿着钱也买不到东西。

爸爸背着米在前边走,我和弟弟跟在后面。

爸爸边走边用树棍敲打小路两边的青草和灌木,吓走里边的蛇和昆虫,顺手折断挡在面前的刺树,撩开偷偷悬挂的蜘蛛网。

爸爸的鞋和裤子都被山里的露水打湿了,我和弟弟的裤脚干干的。拿着木棍敲敲打打的爸爸,就像我们的开路英雄。

小孩子体力毕竟不支。最初的兴奋劲过后,我们都蔫蔫的了。

“走到前边的松树林,我们去捡松菌。”爸爸说。

我们马上来了精神,连走带跑的,奔到了那片松林前。

松林里积着厚厚的松针,踩下去软软的。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一个个松菌,粉红粉红的,撑着小巧的伞,从松针中探出头来,似乎在向着我们微笑。

衣兜里装满了。草帽里装满了。想着到外婆家就能吃自己亲手捡到的松菌,外婆肯定会变炒菜边夸我们能干,一下子又有了劲头了。

我们快跑了一截,看着爸爸已经落在了后面,于是躲到旁边的岩石上玩耍。看着爸爸快到了,我们又往前跑一截,然后又走不动了。

爸爸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着,他说:“不管多远的路,只要往前走,总有走到的时候。不怕慢,只怕站。”

不怕慢,只怕站。我跟着爸爸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眼前群山巍峨,一汪碧水,天高云淡。过了一个山头,又过一个山头,哈,外婆的房子在河对面的山腰,已经隐隐可见了,我似乎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还有外婆爽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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