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东军
几天前与一个友人探讨教育孩子的话题时，我突然想起我经历的一件与教育孩子有关的趣事。
去年10月底，我和妻一起回乡下帮岳父摘苹果，妻子的兄弟姐妹多，两个姐姐，一个弟弟，还有各自的孩子们聚到了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聚在果园里忙碌着、热闹着。
由于摘苹果是个比较劳累和单调的活，干不多一会儿，两个小外甥便开始耍起顽性，偷起懒来。见他们有罢工之势，为哄他们继续干活，一向童心较重、有孩子缘的我便故意逗他们，以给他们讲故事和笑话为诱引督促他们继续干活，于是两个孩子边兴致勃勃地听我讲故事边干活，每讲完一个便缠着我再讲一个，待我后来搜肠刮肚实在找不出什么东西可讲时，无奈，我应付性地给他们讲了一遍那个人人皆知的“狼来了的故事”。讲完后我问他们，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那个大一点的一向聪明伶俐的女外甥撅着小嘴一副对这个老掉牙的故事不屑回答的神情，倒是那个平时稍显愚笨单纯的小男外甥手举得老高，口里高喊着：“小姨夫，我知道，我知道！”抢着要回答，我满足了他愿望，让他先回答，本以为他会说出那个人人皆知的传统答案来，没想到他竟脱口喊出一个让我大跌眼镜的答案：“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小孩子不能放羊！”
满场干活的大人们都被这个意外的答案逗得一愣转而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旁的外甥女捂着嘴笑弯了腰，我也忍俊不止。一边干活的二姐笑着跑了过来，边有些责怪而边有些爱怜地抚摸着小外甥的头说：“小乖乖，笨了吧，答案怎么能是“小孩子不能放羊”呢？老师没给你们讲过吗？答案应该是“小孩不能撒谎”啊？！。没想到，小外甥却不买账，睁大眼，涨红着脸，固执并气急败坏地大声反驳：不对！我认为就是小孩不能放羊！说完，竟无比委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二姐一见不敢再继续责怪，赶忙蹲下身安慰起孩子来，其他人睹此情景也都相视觑笑。
然片刻欢笑后,我却忽然陷入深深思索：“小孩子不能放羊！”。对啊，小外甥说得这个答案其实对啊，仔细想想，“大人们”的确不应该让“小孩子”一个人去“放羊”啊！在明知山上经常有狼出没、把孩子一个人留下有危险的情况下，还把孩子一个人孤零零扔在山上，纵有万般生计所迫作理由，纵然大人们有着怎样自以为充分的救援能力作保障，这种冒险行为透露出来对生命漠视的态度，不就是一件值得反思和被谴责的事情吗？！而现实却是，大人们不仅没有认识和检讨到自身的错误，反将原因推到孩子身上，把造成惨剧的原因归结为 “小孩不应该撒谎”这唯一理由，这不明明就是恃强凌弱、为自己开脱吗？!而且作为一个不可置疑的答案，流传千年，这实在有些无耻的味道 。其实，如果说“狼”来之前撒谎的是孩子，那么“狼吃了孩子”之后真正撒谎的就是“大人”们！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我是孩子，大人给我讲“狼来了”这个故事并告诉我那个结论，我的第一感受肯定是：第一，狼这个动物太可怕了！第二，这一群冷漠、视生命如草芥的大人们比狼更可怕！除此，我还能在第一时间去感受和总结出什么呢？！我又如何在惊魂未定的情况下，还能理性地接受和认同“小孩被狼吃掉”是因为“小孩撒谎”这样一个冰冷而无情的答案？！
对于这样一个广泛流传的教育故事，“小孩不能撒谎”一直是大人们流传和反复强调的正确答案。故事流传几千年，我们始终听到的只有一种声音，一个答案！今天，我们终于地听到了另一个稚嫩而真切的声音发出的另一个答案，然而，这弱小的声音很快就被我们这群智慧的大人们用无情嘲笑给否定了、扼杀了!怎么看，这都是一件令人有些失望和悲哀的事情。
今秋十月，我再次回到乡下帮岳父家下苹果，当我面对那个小男外甥再度讲述这个故事时，还没等我讲完，我那个如今已经变得“聪明”多了的男外甥一脸自信迫不及待地朝我喊：“我知道，我知道，小姨夫，答案是“小孩子不能撒谎！”
蓦地，一种悲哀涌上心头：大人们终究还是胜利了！
2006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