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乐器

“哇!这不是长笛神童阮羽希吗?”

“是啊,她不是一直在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学习吗?怎么会在这儿?”

“你好!阮羽希!你的长笛新专辑真好听,能签个名吗?”

阮羽希皱了皱眉,心中嘟囔:“唉,刚才还在舔屏看什么范丞丞蔡徐坤呢!这么俗气的人我可不理。”  便说:“非常抱歉,我上课要迟到了,下次吧!”说完低头径直走入“永无岛国际学校”。

11岁的阮羽希,一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和音乐天才,4岁开始弹钢琴,就展露出惊人的音乐天赋,6岁考入茱莉亚音乐学院,7岁接触长笛,便一发不可收,师从世界顶级长笛大师贝利芬学习,9岁获得国际长笛青少年大赛特等奖,10岁发表第一张个人长笛专辑。因为一直在国外留学,父母希望她不要忘记中国传统文化,每年寒暑假都送她到“永无岛国际学校”学习中文课程。每一次上马校长的课,羽希都很投入很开心,而这次的“走进竹林七贤”的活动,她可有意见了,在她印象中这些人都是莫名其妙的酒鬼、疯子。每次听爸爸自豪地讲:“记住,我们的祖先就是魏晋名流阮咸!”时,她都感到羞愧,甚至感觉自己这个姓被侮辱了。

此次学习的第一站,是参观博物馆,这里珍藏了很多与竹林七贤有关的文物,据说还有一把刚刚被挖掘出来的古乐器,但羽希一点都没兴趣,无论是琵琶、古筝还是二胡,她都感觉没有欧洲皇家乐器的高雅、贵傲,每次听中国音乐时都找借口偷偷溜走,当父亲想让她学习古琴时,她都鄙夷地使劲摇着头,而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今天,她竟能与这古老的乐器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谁知道下面我们要讲的是谁吗?哈哈!对啦!就是这个神秘人物阮咸。”

“嘿!羽希,他是你的祖先吧?”

“对啊!你们音乐天赋都这么好。”

“就是,就是,遗传基因强大!”

众人羡慕的眼光在羽希看来却是讽刺,是嘲笑,脑子里嗡嗡得快要窒息,“不,我——不——是——”羽希再也受不了了,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她跑啊跑啊,周围渐渐没有了声息,不知不觉,她跑进了一个小屋。

幽暗的房间,一个乌木案几上架着一把古老的乐器,这是······琵琶?还是······东波拉?昏暗的光将乐器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一个圆脑袋连着一个细长的杆,突然,影子好像晃动了一下,阮羽希汗毛倒竖,感觉背脊上好像爬上了一条冰凉的蛇。她想赶紧离开这里,可双脚像被钉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眼睛怔怔地看着那件奇怪的乐器,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它靠近,靠近···抬起双手,触摸·····乐器发出清脆的声响“当”~~~

美妙绝伦的琴声传来,羽希沉醉其中,听着听着,突然,那声音戛然而止,她睁开眼睛,去寻找声音的源头。环顾四周,她发觉自己竟斜靠在屋顶上,俯瞰地面,游人如织。等等,她发现了什么,愕然叫道:“天!不会吧!玩儿穿越呀!”

下面的街道古香古色,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留着长长的头发,穿着长长的袍子,远处一块牌匾上的字使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敷粉何郎五石散”。难到真穿越到魏晋了?正她思寻时,惶然又听见那乐声,她顺着它,寻着它,翻下屋檐,穿过店铺,来到一座小桥边。小桥台阶上坐着一位老者,正弹着那把古老的乐器,时而悲怆委婉,如风啸峡谷,百折迂回;时而放浪豁达,如月游云际,水漫平川。她轻轻走近,怕惊扰到了乐曲的神圣,渐渐的,她不由自主地从背包里拿出随身的一支长笛,和这位老者一唱一和,一个个音符像从笛头中吐露出的圆润、光滑的珍珠。一曲结束,两人同时睁开眼睛,惊讶的人是老者,当他看到刚刚与他配合如此默契,几秒就能记住主旋律,吹出天籁之音的竟是一个穿着古怪的小女孩儿。“啪啪啪”掌声响起,原来两人如痴如醉的演奏吸引了一群观众。

“您好,我叫阮羽希,请问您手中拿的这把乐器是什么?可以教教我吗?”羽希先开口。

“哈哈!这是阮啊!能遇到像你这样如天仙般的孩子还真是我的荣幸!话说,你怎么穿戴这么奇怪?没有家人陪伴吗?”

羽希冷不防被问到这个问题,不知所措,众人也纷纷窃窃私语。羽希干笑了两声,说:“嗯···这个嘛,我是独自从外地来旅行的,不是本地人,着装自然不一样。”

老者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不管了!你这个乐器也很特别呀!来我家坐坐吧,让我好好研究研究。”

羽希满口答应,和老者一起出发。

“先生,刚刚都忘问您的姓名了,您是?”羽希边走边问。

“哦!在下姓阮名咸,字仲容。”

阮咸?!羽希眼前一黑,心中又是后悔又是震惊,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先问清姓名,害得自己要和一个最讨厌的人相处了;震惊是她第一次感觉中国古典音乐竟是那么好听,而阮咸的音乐造诣那么高深。

路上,阮咸耐心地向羽希介绍那把乐器,让羽希把厌恶心渐渐放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她好奇自己的祖先是个怎样的人。

一进家门,羽希的目光就停留在院子摇篮里熟睡的婴儿身上,她的眼睛直亮星星,大叫:“哇!好卡哇伊哦!好像还是外国人哦!冒味问一下,阮咸先生,这是您的小baby 吗?”

“卡住了?歪果仁?卑鄙?”大家听的一头雾水。

“啊,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这可爱的孩子是您的吗?看着不像本族人啊!”

“这个啊,让我的小书童阮穆清给你讲讲吧!”

阮穆清,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男孩,却气宇不凡,他拉着羽希边走边说:“你来之前的六天,这个孩子刚刚出生,他就是阮先生与一位鲜卑族婢女的结晶。那天阮先生正为他母亲举办丧礼,而已怀上孩子的婢女跟着她的女主人一起离开去远方。得知这个消息,阮先生直接向吊唁的宾客借了头毛驴就呼哧呼哧地追赶去了,身上的孝服还没来及脱,手下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就跟着跑,一些宾客和我因为好奇心就跟着手下人跑,街道上形成了一条龙追逐的壮观景象。最后,终于追到妻子的阮先生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回了家,还得意地说:‘人种不能失,人种不能失······’”羽希听完,笑着说:“原来阮咸先生是如此浪漫的一个人,那做阮咸先生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喽!”

晚上,阮大家族聚会,大家正喝得酣畅淋漓,一群猪被酒的香味儿牵住了鼻子,屁颠儿屁颠儿地跑来,大伙都忙着赶猪,大猪被赶跑了,还剩一群小小猪,头挨着头,一拱一拱地和阮咸扎在坛子里,阮咸喝得醉醺醺,小猪喝得美滋滋。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怎么可以这么脏?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玩耍了?羽希的嘴惊愕地张成一个球篮,随时能丢个大篮球进去。羽希戳了戳乐在其中的阮咸,说:“喂!快把猪赶跑!有传染病呀!它们身上还有泥巴呢!”阮咸抬头看了看小小猪,爽快地说:“哈哈!多可爱的小猪仔!天造万物,本无贵贱之分,是我们太得寸进尺了!别瞧不起人家猪先生!来来来!共饮!共饮!”羽希一脸懵圈地看向穆清,穆清尴尬地挠挠头说:“我们阮先生喝起酒来啊,常常会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而且从来不用小杯,端起大坛子“咕咚咕咚”的往嘴里倒才痛快。”

一大早,阮羽希就被摇起来,“羽希!今天是农历七月七!快来晒衣服!”阮穆清兴奋地叫。羽希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带着芝麻糊的眼睛看到了窗外的五彩斑斓,揉揉眼睛,一下子就震住了,这哪是“晒”衣服呀!明明就是“秀”衣服嘛!锦衣玉带、绫罗绸缎,一家比一家挂的高,一家比一家的漂亮。那边!浅色罗裙,镶银丝边际,水芙色纱,带红色腰带,袖口处绣着淡雅的兰花更是令人叫绝。哇!白色的梅花长袍,缎绣玉兰色衬裙,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的绢纱,一条金腰带,贵气而优雅。妈呀!竟然还有晒耳环的,淡蓝的缨络坠,系着紫色的绳,随着一丝风慢慢舞动。 阮羽希有很多大牌的晚礼服,但跟这些一比,实在寒酸呀。

“羽希,你要晒衣服吗?”穆清问,羽希看着自己的劣等衣服,没兴趣地摇了摇头,穆清看穿了她的心思,压低了声音,说:“如果不让太阳避避邪,衣服会被鬼附身,发霉、腐烂、生虫。”生虫?“啊~~~不不不!我晒,我最怕虫子了!”羽希拿起衣服就往外扔,穆清笑了,温柔地说:“你太好骗了,不会有虫子啦!只是,不要因为别人的眼光而将就自己的意愿,这是阮先生教我的。走,我带你看看咱们家挂的“大牌”!”

走出屋外,羽希看见高处明晃晃挂着一条粗布大裤衩。“啊!这也太辣眼睛了吧!”羽希连忙捂着脸,“什么是辣眼睛?”穆清问。“哦,我是说,太不雅了吧!”羽希连忙换了个词。正当这时,一位贵妇扭过来,用犀利、嫌弃的目光打量着阮咸和那条大裤衩,接着用拐棍指着阮咸,一字一顿地说:“阮咸!我奉劝你把那件丑陋的内褌收起来!”阮咸却笑着说:“既然节日到了,我呢,也未能免俗,我想,晒什么是每个人的权力吧?”“真是厚颜无耻之徒!”贵妇说罢,用拐棍剁着地,一扭一扭地回去了。

羽希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穆清轻拍着她,安慰到:“想想我刚刚对你说的话。”羽希愣了半晌,自言自语道:“也对,北阮的人在那儿秀肌肉,互相攀比,臭显摆,死得快!阮咸先生一定是认为他们浅薄、迂腐,故意反讽他们吧?穷人的衣服缝缝补补,到处是补丁,一定是心怀忐忑的熨了又熨,才勉勉强强地挂出来,就像现在的我一样,看到如此华丽的别人家的衣服,自尊心一定很受打击吧?想到这儿,羽希冲着对面的房子大喊:“喂——那边的人——停止你们可笑的攀比游戏吧!因为——我们家有件最好的!你们却欣赏不来!我们家这件衣服,它美得悄然无声,美得朴实可爱。”说完,她指着楼房上,最高处,皱皱巴巴的大裤衩,爽快地笑着。

之后几天,羽希和阮咸、阮穆清一起你弹我吹他跳,随便一片草地就能坐一天,快乐至极。夜晚,皓月当空,他们来到那座小桥旁。又是那段熟悉圣洁的旋律,又是那个地方,终点又回到了起点,而起点不再是原来意义上的起点了,她开始理解阮咸,他其实是个很可爱、有趣味的人,清高、浪漫、幽默,还和小猪们一起拱酒,很有爱心嘛,不再是以前她认识的那个疯疯癫癫的酸臭艺术家了。同时,她也领略到中国古典乐器的美,那是一种朴素而高贵的美。随着音乐,羽希闭上眼,转啊转啊,眼前一片光芒眩晕,睁开眼,羽希又回到了那间小屋,面前是那把乐器。

“吱吖”门被推开了,“羽希,原来你在这里!”锦儿满头大汗地说:“抱歉啦!”

“抱歉什么?”羽希不解地问。

“就是刚刚大家说阮咸是你的祖先,我知道你很讨厌·····”

“不不不!我现在非常自豪是阮咸的后代!他多么隐逸、高洁、风趣、和蔼可亲啊!对啦!来看看,我学会了一样新的乐器!”羽希拉着困惑的锦儿来到乐器旁,轻轻拿起它,吹去它身上的灰,弹起那段旋律。

“哇!好好听!你是什么时候爱上中国古典乐器的?它叫什么?”锦儿兴奋地问。

“叫······叫阮咸!”羽希看着笑得打滚的锦儿,说:“没有骗你啦!你不觉得它声音的超凡脱俗很像阮咸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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