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家里三个人之间,也有恩恩怨怨。
一天晚上睡觉前,豆姐郑重对胡同学说:“以后你欺负我最爱的人,我就要帮她了。”胡同学可怜巴巴问:“你不是说要保护兔子的吗?兔子最可怜了,呜呜!”
可惜豆姐现在不受他的蛊惑了。
打雪仗,她看见雪球从胡同学那边飞过来,二话不说就用冻得通红的小手快速从地上挖起一抷雪,还没揉就朝胡同学掷过去,嘴里喊着:“妈妈,快!”
周末在家,胡同学用面巾纸揉成一个团砸我,美其名曰“打雪仗”,豆姐本来还坐在餐椅上吃饭,看见战争打响,一声不响放下勺子溜下椅子,迅速捡起纸团,扔向胡同学。虽然大多数时候她扔出去的武器连边都挨不着,她还是斗志满满。
热心是热心,好心也会干坏事。有时,我们都在房间看书,胡同学说:“快让妈妈带你去刷牙吧!”我回击:“让爸爸带你去刷牙!”豆姐两头看看,毅然选择我:“妈妈,还是你带我去吧!”胡同学一脸小人得志的坏笑。
家务活也是战争的范畴,有时我们会为谁去做饭谁去拖地拉响战争的警报,豆姐一旦发现苗头,就煞有介事地吹响口哨,手里做着裁判的手势,等暂停下来,就开始指挥:“爸爸,你去做饭;妈妈,你来陪我玩。”那姿势那模样,怎一个霸气了得!
作为联盟,她遭到“袭击”时,也会向我求救。
胡同学有时候逼她换衣服,她大哭着反抗,目的其实是引起我的注意。如果语言阻止不成功,我也只好武力把豆姐抢过来。她得到救援,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哭得泪人一样,还不忘攻击她爸:“爸爸你就像个坏人一样,呜呜!”
有时候胡同学让她把饭吃完,她向我抛来求救的眼神,如果我说一句:“吃不完就算了吧!”她立即如逢大赦。
但有时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有时候,胡同学请她去洗头发,她推三阻四,再说她,她就向我求助,我说:“要去洗头发的,不然头发一直痒。”见我居然不帮忙,她失望地撇撇嘴。
有时候睡觉,她能在床上活跃一个小时不停歇,我侧过身不看她,她越发兴奋,自己玩手指头、唱歌、翻跟头。胡同学说她,她说:“爸爸,你再说,我就不跟你玩了!”胡同学喊:“你看看你女儿!”有时我也只好板起脸教训她,她以为我让她“睡自己的小床去”是真的,只好闭上眼睛。
三个人之间,还有阵营可以选,两个人之间,就是赤裸裸的对峙。
有时候她做事磨磨唧唧,一件事说了三遍还不动,我忍不住火从中来,教训她:“为什么说了这么多遍还不去?”她委屈地看着我,质问我:“为什么你说话要这么大声?”如果胡同学在家,她一定会去搬救兵,无奈胡同学不在家,她就对着窗户可怜兮兮叫“爸爸”,灯也不开,一个人在房间垂泪。
圣诞节,圣诞老人送给她一些巧克力,她喜出望外。我们千叮嘱万叮嘱:“等你咳嗽好了再吃!”晚上发现巧克力只剩一半,不得不教育她了。前一阵刚夸完她有自制力,马上就打脸了。
我问她:“那些巧克力到哪里去了?”
她小声说:“到我肚子去了。”
我问:“你不记得早上我告诉你的话了?不记得医生的话了?”
她不说话,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我也想给她自由,可是有些事情,也得让她知道,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我给她三个选择,一是没收剩下的巧克力,二是明年让圣诞老人不再送礼物,三是自己面壁思过。
她只是流眼泪,抱着我胳膊,睁着大眼睛看我,抖动的睫毛上泪珠闪耀,想让温柔攻陷我。
我说,你不选择,我只好帮你选了。她大概也知道错了,自己走到墙角去。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接受惩罚,她眼泪一直流,开始是无声地抽泣,后来忍不住哭出声音来,不时回头瞄瞄我。我自己心里也有战争,是给她自由还是及时教育,是否宽容她?
面壁结束,我抱起她,帮她擦干眼泪,告诉她我爱她,跟她说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说起胡同学在出痘疹的时候吃米酒的事情,她安静地听着。半小时后,又开启喜笑颜开活蹦乱跳模式。
睡觉前,她说:“妈妈,都是我的错,今天我吃了好多巧克力。”
好吧,两个人的战争终于告一段落。
但愿我们以后能少一些战争,但怎么可能呢?我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个体,我无法同化谁,谁也无法同化我。既然无法保障一辈子让她自由自在,不如早点让她认识到人生中有许多的藩篱。
即便是最爱的人,也一样有战争,这战争一样有人受伤,有人受惠。希望我们都能从战争中得到教育,不是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