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教授”谈学习

      ----读《进学解》

《进学解》是韩愈假装有学生向他提问,然后他来解答,借以表达自己想法的文章。这种写法叫“难”,是西汉东方朔首创的一种古文体。原来,东方朔向汉武帝上书,汉武帝没搭理他,他便作《答客难》,有问有答,自娱自乐。

写《进学解》时,韩愈四十多岁,做国家最高学府(国子监)的教授(博士)。其实,早在十年前,韩愈就曾经做过这个工作,在那个时候,他给自己的学生李蟠写了著名的《师说》。两次做老师分别写了两篇流传一千多年的学术论文,说明韩老师这块金子放哪都发光。

《进学解》原文骈俪,推荐阅读。今天写下这个,主要是归纳一下其中的成语。

韩老师一早上来到学校,把学生都叫到教室前,说了一段激励了无数人的名言:学业由于勤奋而精通[业精于勤],耽于玩乐而荒废;做事因擅于思考而有所成就[行成于思],因循随俗就玩儿完了。如今皇上圣明,大臣能干,都赶到一块儿了,国家机器也都建立起来了[治具毕张],坏蛋都被干掉 ,有才华的人得到选拔。有一些小才能的得到录取,有一技之长的没有不任用的。发现人才就像用梳子爬过那样仔细搜罗,剔除选择[爬罗剔抉],并且刮去污垢,磨出光亮[刮垢磨光]来打造人才,只有才疏学浅侥幸获选的,谁说有博学多识不蒙提拔的?你们这些学生只操心自己的学业是否精通就是了,不用担心人事部门不英明;只操心自己的修养中否有成就,不用担心人事部门不公允。

话音还没落地,有一个站在下边的学生讥笑道:韩老师你逗我们玩儿呐!我跟韩老师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韩老师嘴里天天叨咕六经的文章[口不绝吟],两手不停地翻阅着诸子百家的书籍[手不停披]。对史书类典籍一定总结掌握其纲要,对论说类典籍必须探寻其深奥隐微之意[提要钩玄]。广泛学习,务求有所收获[贪多务得],不论是小小不言的,还是意义重大的都不舍弃[细大不捐];点燃灯烛夜以继日地学习[焚膏继晷],勤劳不懈年复一年地读书学习。韩老师学习可以说够勤奋的了。

抵制、批驳异端邪说,排斥佛教与道家的学说,弥补儒学的缺漏,阐发精深微妙的义理。一个人默默地探寻那些久已失传的古代儒家学说,穷本溯源地说明来历,进行论证并继承它们[旁搜远绍]。指导异端学说就像防堵纵横奔流的大河,引导它们东注大海;挽救儒家学说就像挽回已经倒下的宏大波澜[力挽狂澜]。韩老师您对于儒家,可以说是有功劳了。

心神沉浸在古代典籍的书香里,仔细地品尝咀嚼其中精华[含英咀华],写起文章来,书卷堆满了家屋。向上效法法虞、夏时代的典章,深远博大得无边无际;周代的诰书和殷代的《盘庚》,多么艰涩拗口不顺溜儿[佶屈聱牙];《春秋》的语言精练准确,《左传》的文辞铺张夸饰;《易经》变化奇妙而有法则,《诗经》思想端正而辞采华美;往下一直到《庄子》、《离骚》,《史记》;扬雄、司马相如的创作,同样巧妙但曲调各异[同工异曲]。先生的文章可以说是内容宏大而文笔淋漓豪放[闳中肆外]。

韩老师少年时代就开始爱学习,敢实践,长大之后精通礼法,举止行为都合适得体[左右具宜]。韩老师做人,可以说是完美的了。

可是在朝廷上不能被人们信任,在私下里得不到朋友的帮助。进退两难[跋前踬后:狼向前走就踩着颔下悬肉,后退就绊倒在尾巴上。形容进退都有困难。儿子说,得啥样才能踩着颔下悬肉,我说是老狼,都下垂了。],动不动就受到指责[动辄得咎]。刚当上御史就被贬到南方边远地区。做了三年博士,职务闲散表现不出治理的成绩。您的命运是您的敌人为您安排的吧[命与仇谋],不时遭受失败。冬天气候还算暖和的日子里,您的儿女们哭着喊冷;年成丰收而您的夫人却仍为食粮不足而啼说饥饿[号寒啼饥]。您自己的头顶秃了,牙齿缺了[头童齿豁:童,指没有草木的山,这里指光秃。],这样一直到死,有什么好处呢?自己不知道愁得荒,还有闲心教导别人干什么呢!

韩老师说:唉,你到前面来!我保证不打你哈!要知道那些大的木材做屋梁,小的木材做瓦椽,做斗栱,短椽的,做门臼、门橛、门闩、门柱的,都量材使用,各适其宜而建成房屋,这是工匠的技巧啊。贵重的药材如地榆、朱砂,天麻、龙芝,便宜的药材如车前草、马屁菌[牛溲马勃:比喻一般人认为没用的东西,在知道其性能的人手里也变得有用。],破鼓的皮[败鼓之皮:比喻低贱的东西也有其价值],全都收集,储藏齐备[兼收并蓄],等到需用的时候就没有遗缺的,这是医师的高明之处啊。提拔人材,公正贤明,选用人才,态度公正。灵巧的人和拙笨的人都得引进,有的人谦和而成为美好,有的人豪放而成为杰出,比较各人的短处,衡量各人长处[校短量长],按照他们的才能品格分配适当的职务,这是宰相的方法啊!从前孟轲爱好辩论,孔子之道得以阐明,他游历的车迹遍天下[辙环天下],最后在奔走中老去。荀况恪守正道,发扬光大宏伟的理论[大论是弘],因为逃避谗言到了楚国,被废黜而死在兰陵。这两位大儒,说出话来成为经典[吐辞为经],一举一动成为法则[举足为法],超越普通人不知道多少条街[绝类离伦],德行功业足以载入圣人之行列[优入圣域],可是他们在世上的遭遇是怎样呢?现在你们的先生学习虽然勤劳却不能守道统,言论虽然不少却不切合要旨,文章虽然写得出奇却无益于实用,行为虽然有修养却并没有突出于一般人的表现,尚且每月浪费国家的俸钱,每年消耗仓库里的粮食;儿子不懂得耕地,妻子不懂得织布;出门乘着车马,后面跟着仆人,安安稳稳地坐着吃饭[安坐而食]。局局促促地按常规行事,眼光狭窄地在旧书里盗窃陈言,东抄西袭。然而圣明的君主不加处罚,也没有为宰相大臣所斥逐,难道不幸运么?有所举动就遭到毁谤,名誉也跟着大了起来。被放置在闲散的位置上[投闲置散],实在是恰如其份的。至于度量财物的有无,计较品级的高低,忘记了自己有多大才能、多少份量和什么相称,吐槽官长上司的缺点,这就等于责问工匠的为什么不用小木桩做柱子,批评医师用菖蒲延年益寿,其实是想引进他的猪苓(利尿药)啊!

美文中,借学生之口回避了自我夸耀的嫌疑,又以自己的口吻自谦一番。一泄对现实的不满,文中所述不仅仅是说自己,也是在替所有饱学之士发声。

原文大量排偶,回环铿锵,回肠荡气。推荐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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