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只有几个月的时候,我最喜欢给他唱《春天在哪里》这首歌。每次唱到小黄鹂“哩哩哩哩哩”的时候,他就咯咯咯地笑。想来,古往今来,大人小孩,都是喜欢春天的。
古代的文人墨客写春天,大多是伤春惜春,恋恋不舍得。欧阳修说“鸟歌花舞太守醉,明日酒醒春已归”,春意熏然,扑面而来。好像你的耳朵里已听到了小鸟的啾啁,眼前是一片灿烂明媚的春色。苏轼说“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那一定是江南的春,有竹,有桃花,有潺潺的春水,和水上毛绒绒活泼泼的小黄鸭。
但要说东莞的春天,则周邦彦说的“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更为适合。好像昨天才脱掉羽绒服,今天就可以穿吊带短裙了。春天在冬夏的夹缝中,可不就“如翼”而“无迹”了。
但作为爱春,恋春的我,非要去找一找,看看它在哪里。恰逢今天下了一点濛濛的小雨,空气中有点润,有点暖,还有一丝丝的凉,我便出门去寻找春天了。
也不是毫无痕迹的。至少鸟叫是多了起来,这里叽叽喳喳,那里婉转悠扬,鸟儿们藏在我们看不见的树丛深处,一齐唱了起来。偶尔也有胆大一些的,落在了那颜色悄悄变化的草坪上,低头啄几下,抬起小脑袋,用圆溜溜的眼睛把我瞅瞅。再啄几下,又瞅瞅,间或蹦几步。我在不远处屏息,不敢惊动它。只是它终于回应伙伴的呼唤,玩了一会儿,还是飞去了。
路边的草木上,满满的雨珠,看起来格外凉快喜人。颜色慢慢地变得嫩绿了。北方的树,都是在秋天叶黄叶落。而广东这里,是“春风扫落叶”。到了一月底二月初的时候,从海那边来的暖风渐渐战胜了北方的寒流,空气是暖的了,浩荡的春风一来,树上的叶子纷纷地往下落,像下了一场雨,很快地上就积了一层。干叶子一边往下掉,新叶子一边往外冒,是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得。然后等到一天清晨,你出门去,抬头一看,呀,满树的青翠嫩绿。那种嫩,好像捋一把叶子就能嚼一嚼吃掉似的。
如果运气好,你还能邂逅第一朵早绽的木棉。随着天气越来越暖,一朵,再一朵,接连不断地打开。不久一条路两边全部的木棉,像集会,就全都不甘示弱地擎着自己红彤彤的花朵了。要是你想做一个裁判,选出那木棉花朵中的美的冠军,美的皇后来,那我要说,你可找了一个困难的工作啦!
然而我家不远就有一棵木棉树,我愿意把这美的桂冠戴在它的头上。又直又高的树身,密密的枝条,每年三月,满树红花堆积。热烈的火焰似的颜色,远远地就抓住了你的视线,占满了你的眼帘。花开的时节,每次从它旁边路过,我总要在心里说:“你好呀木棉。”上班的早晨,因了这灿烂的花而雀跃,一整天都元气满满。
年年月月,我从它身边走过。固定的路线,同样的目的地。它和我的公司,沉默而安然,给我不变的安全感。我不敢想象,假如有一天离开它们,我会如何地想念!
会像我想念家乡的桃花罢。小时候,春天的桃林,云蒸霞蔚,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粉红深红,在我记忆里永不褪色。成年后在东莞工作,所见的春天的花,就是那一树树火红的木棉了。它们滋润了我的生命,构成了我的不同阶段的人生。我的花,我的思念,我生命的春天!
走过临近新年依然车水马龙的街头,我往公园去。我知道,在那里,我会找到更多的春天。榕树的叶子褪去深绿,也嫩了,去年夏天我给它编的辫子都披上了绿。牛毛般密密的细雨,在草坪上洒满了甘霖。我知道它们在长,使劲儿地长。你看不见听不到,但你知道,万物挟着你,在迸发生机,在这春天,努力地拔节,让你的心,也因此而满涨,而勃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