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清明,爸爸让妈妈问我们那里的神婆,该给去世的奶奶烧点什么纸钱她才可安息。爸爸老是梦见奶奶,梦见他老母亲跟他说她很累很辛苦,她在梦里一遍一遍地扛着很重很重的竹子。妈妈好笑地对爸爸说,不给你托梦给谁托,生前你对她总不够好。
我说,我也常梦见奶奶,只是她好像什么都没说。
跟我最亲近的表姐,有天突然跟我说,我昨晚梦见外婆了,感觉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瞬间鼻头一酸,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奶奶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时常在梦里看见她。
有时是在后院黑泥土的菜地里,像往常一样,她在生菜地的那头半蹲状拔着野草,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手是熟悉的布满皱褶的手,指甲里嵌有黑色的泥。我就在那静静地看着。
有时是在客厅,奶奶的魂魄在我眼前,我瞬时大哭起来,泪流不止,爸妈一脸焦虑地凑过来问我怎么了,身体越过奶奶缥缈的身躯。
有时是在老屋的空地前,头上架着红白蓝的胶布,在宴席上,周围都很热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吃吃喝喝聊聊,觥筹交错,不知是什么喜事。奶奶坐在叔叔旁边,仰脸看我,笑着招呼我说吃多点,像往常一样。
奶奶查出肺癌晚期前,我也梦见过她。在老屋的空地前,除了她空无一人。我看见她在眼前身体虚弱,慢慢地便倒地不起,周围尽是寂寥。醒后我惶惶不安,不敢与人提起。上网搜解梦境,暗喻也与后事相符,这梦就是征兆了。
过年回家,老妈提及邻居谁谁谁会跟她妈妈说各种事情,抱怨我少与她说心里话。其实我也会跟她说,为什么老妈不满呢?后面恍惚想到,估计是没有那种贴心话的感受吧,因为从小到大说心里话的人,这两年的春节都没在了,这样就两年了。恍然如梦。
从前,放学后推开二楼房间的门,就能看见熟悉的身影,在床边坐着,床头老旧黑色斑驳的木柜上放着细细的卷烟丝,木柜隔壁是两个黑木箱子,是奶奶的嫁妆。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药酒味。我笑意盈盈,往床上一坐,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相关不相关的琐事,看着老人家银白的发额头的皱纹,总想用手把它抚平。而今,屡屡从哪里回到家,走到二楼楼梯口,望见二楼尽头的那间房,却尽是落寞了。
虽然时间会让你淡忘某些事,某些感受,好像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但是我有时会惊觉,啊,我好像忘了些什么,忘了一些重要的事,一些重要的人,那样,好像有些愧对那个那么珍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