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楔子

看过许橙直播的人都知道，这位“吃鸡”大佬的大腿上多了一个ID为“zhouguican”的挂件。

这个挂件不仅没什么作用，还属于开车会翻、跑毒会残，就连舔个包一不注意都会死的那种，但是，抵不住人家会撒娇卖萌喊加油。

一开始，许橙的粉丝还觉得新鲜有趣，时间久了，瞅着许橙对这“挂件”予取予求，心里一咯噔，纷纷地在直播间里哀号：“陈陈啊，你别是个男人变声装成女人的吧！”

“吃鸡”有两宝，外挂和变声大佬。

遥想当初，许橙的技术是被人质疑开挂的，现如今，又被人质疑变声了。

许橙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弹幕上那些说她是个钢铁直男，所以才会喜欢这种小妖精的话，也只能干巴巴地解释道：“我真的是女人。”

总不能告诉他们——

你们以为的小妖精，其实才是个男人！

1

许橙升为总裁秘书的时间并不久，算满也才三个月。

这三个月，除了职责之内的事，她干得最多的就是帮Boss煮咖啡、领快递了。

Boss名叫周归璨，年少多金长得俏，业务能力又强，除了平时沉默寡言了些，没其他毛病。

许橙的同事好友齐悦曾无数次撺掇她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每一次都被许橙拒绝了。

其拒绝的理由冠冕堂皇，什么高攀不上，Boss眼界高看不上她，可真正的原因……

许橙翻着记事本，敲门进去，道：“老板，明天G市的商业楼落成，您得在中午之前去参加剪彩。请问您是打算今晚过去还是订明天一早的机票？”

兜里的手机轻轻地振动了一下，许橙没有理会。

周归璨原本背对着她，听到了敲门声才转身。他将手里握着的手机放下，修长的食指曲起，在办公桌上轻轻地敲了敲，“明天吧，今晚我有事。”

许橙点头记下，利落地关门离开。

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才摸出自己的手机。有一条未读的微信消息，来自备注为“小妖精”的人——

“陈陈，晚上带我‘吃鸡’呀！”

许橙嘴角抽了抽，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复道：“不了，明天有事，今晚我要早点休息。”

信息发出没一会儿，她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我没事了，改下行程，今晚去G市。”

许橙捏着话筒，无语望天：“……好的，老板。”

没错，这就是真正的原因——

她家Boss就是她在游戏里带着的“小妖精”。

许橙也挺无奈的，她不过是为了放松才打个游戏，怎么也能撞上这种事情？

其实，光是ID名撞了Boss的名字也就算了，天下同名同姓的人还少吗？可……

许橙想起前不久她午休时在公司楼下喝咖啡，本来刚在和姐妹八卦老板，结果电话铃声骤然一响，被八卦着的人竟来了个电话。

当时许橙都快吓死了，以为周归璨知道她正八卦他呢，心里道歉的腹稿瞬间想了好几条出来，结果电话一接，一向严肃认真的总裁在电话那头竟是有些犹豫和不好意思的语气：“许秘书，你在楼下吗，我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当时许橙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立马正襟危坐地把手上的咖啡一放，包里的记事本都掏出来准备记笔记了，然后便又听到周归璨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私人包裹好像地址填错了，寄到了公司，现在快递员给我打电话了，我人在东郊不能来取，你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取一下。”

东郊有一块高尔夫球场，那天周归璨刚好有个行程就是和某公司老总打高尔夫，许橙因为不会，所以就没跟着去。

挂了电话后，许橙当时还松了一口气，心道取个快递而已，能有什么麻烦的，结果后来她永远也忘不了，她从快递小哥手里结果快递时无意瞟到的、在签收单右下角那个很难被注意到的角落里静静躺着的三个字——

变声器。

当然，快递给总裁的时候当即就解释了这是他朋友愚人节整蛊他开的玩笑，许橙当时也确实是信了，毕竟那个时候愚人节也快到了，如果没有发生后来在游戏里遇到那个小妖精，也没有在和小妖精互加微信后为了消除自己的疑虑的而出言试探这些事的话……

因此，这注定了许橙不但不敢近水楼台，还要时时防着她老板发现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一气之下开掉她的事发生。

许橙收回思绪，又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掏出手机开始预订机票。

机票是晚上九点的，不过公司六点就下班了，就三个小时，许橙也懒得回自己的出租屋，索性就等在办公室，打算等周归璨忙完了就和他一起去机场。

仲春的天黑得比较早，七点左右就已经黑透。华灯初上，从格子间里看出去，高楼之下是川流不息的车辆。

许橙伸了伸腰，起身去茶水间泡了一杯咖啡。

据同事说，周归璨是富二代，后台硬得很，据说创建这家公司也是依靠了家中的财力。

许橙才进公司时，对这些传言深以为然，毕竟周归璨的气度不像是贫穷人家能教养出来的，因此她对某些同事言谈间不经意地贬低之意也颇为认同。

没办法，电视剧看多了，总觉得富人家的孩子不是纨绔子弟就是败家子。

可后来她调到了周归璨身边工作，发现每天他的努力认真，便对他再无偏见了。

而且，在周归璨手底下做事还挺轻松的，虽然他话少，但他不摆架子，也很体恤员工，平时公司组织的出游聚会也从不推辞……

她敲门，将咖啡送进周归璨的办公室，轻声道：“老板，九点的飞机，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闻言，周归璨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让他看起来更显成熟内敛，“辛苦了，我们待会儿就出发。”

周归璨近视的度数不高，也就工作的时候才戴眼镜，戴得久了，乍一取下来，还是让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窝。

许橙看着他的小动作，关门的动作一顿，脸平白无故地就热了起来。

她家Boss，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怎么在游戏里那么磨人？

就……每次缠着她打游戏的时候，就算他是萝莉女音，也都能让她半边身子酥了。

2

剪彩仪式在上午十点举行，活动总共进行两个小时，中午再和各位合作商吃个饭，然后才结束。

本来按照日程计划，他们应该赶在下午回去，不过席间许橙替周归璨挡了两杯酒，现下酒气上头有些晕乎，他们便把回程的日期往后推了推，顺道也给家在G市的许橙放了天假。

自从在H市工作后，许橙回家的次数确实是越来越少了，因此，周归璨提出让她回家时，她也没有推拒。

只是走前许橙瞅了眼独自待在酒店的男人，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老板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周归璨瞧着不大有精神，眼尾往下垂着，领结有些散，他说道：“我休息。”

许橙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儿才松开，点头回道：“那您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最近公司在开发新的项目，他确实挺劳心劳力的。

于是回了家，许橙屁股一坐就开始和她妈探讨起了食疗养神。

只是，还不等探讨出结果，许橙的手机就振动了两下。

“小妖精”发来消息：“‘吃鸡’吗？”

许橙愣了一会儿，硬是把已经编辑好的“你不是说你要休息吗”这句话给删了，然后回了个“好”字。

登录游戏，她发现对方没有开麦，于是忍不住想捉弄他，“怎么不开语音？”

屏幕上出现一行字：“感冒，嗓子哑了。”

许橙差点儿没乐翻过去。

什么嗓子哑了，分明就是酒店没给他装变声器。编，接着编！

不过她也不戳破，想着许久没有直播了，又顺手打开了直播软件挣点零花钱，她没和平台签约，直播时间很自由，所以带着周归璨吃了两把鸡后，她看了眼时间，在一众粉丝“今天又是陈陈和小妖精缠绵双排”的吐槽声中关了游戏。

很快，周归璨发来私信：“不玩了？”

“该吃饭了！”

“这么早，再陪我玩两把啊。”

消息栏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许橙也不忙着回，耐心地等他把话说完。

不一会儿，果然又传来一条消息：“那不玩游戏，你陪我聊聊天也好啊……”

他嘟嘟囔囔的语气，该是在撒娇。许橙“扑哧”一声笑出来，回道：“你不饿啊？”

“一个人，不想吃……”

许橙打字的手顿了一下，一会儿后，她扭头冲着外面喊：“妈，楼下那家餐厅可以外送吧？”

她家楼下的餐厅也算是老字号了，色美味香，招待Boss不算磕碜。这样想着，许橙穿着家居服就噌噌地跑下楼。

等点好菜、写好配送地址后，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

周归璨刷了屏，许橙回来后一条条翻着那些信息，忍不住咧开了嘴。

“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还不理我？”

“你干什么去了啊，陈陈？”

“哼！你再不理我，我就不理你了！”

诸如此类的话，他一口气发了几十条，而且数量还在往上叠加。许橙怕他没完没了地发下去，忙打断他，解释道：“抱歉，刚刚帮我妈摆盘去了。”

“我都没有东西吃……”

“这么可怜啊。”许橙躺在床上，手机荧幕的光落进了她的瞳孔中，照得眼睛亮亮的，“不过你这么会撒娇，说不定过会儿就有人给你送东西吃了。”

发完这句，许橙把手机摁在胸口上，两眼瞪着天花板就乐了起来。她刚刚竟然调戏了Boss！

乐完了，心念一动，她又道：“刚刚打排位时你说你在G市出差？你在G市待几天？我老家就在那儿啊，我给你推荐几个地方，你去玩玩啊？”

末了，许橙又觉得说服力不够，毕竟生活中的周归璨是一个比较热爱工作的人。

于是，她又追加了一句：“来都来了。”

3

晚上，周归璨来电话来为晚餐的事向许橙表达了谢意，又给她多放了一天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许橙这头应下，结果次日一大早就爬起来收拾了。

许橙妈被那堆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吵醒，爬起来骂她：“大清早的，又没有男朋友，折腾个什么劲儿！”

许橙也不回嘴，哼着小曲儿，对镜继续描眉涂唇。

男朋友什么的，还真不好说。

想到这里，她本来在上唇釉的手顿了一下，瞧着镜子里双眼波光潋滟的自己，脸颊不由得又开始发烫。

她昨晚给周归璨推荐的地方距离他住的酒店都不远，不过她不知道他到底会先去哪儿，索性就跑到了距离他酒店最近的那个地方守株待兔。

那是条美食商业街，街中心有家早餐店，味道极佳，昨天许橙就特意强调过这家店，端看她家Boss愿不愿意来了。

她进店点了碗豆浆，懒洋洋地搅着，目光胶在门口。好在只等了半个小时，目标便出现了。

快到九点，已经过了吃早餐的高峰期，因此店里的人不算多，错落地坐着，空出好多地方。这让许橙能一眼就看到了周归璨。

平时一成不变的西装被他换成了一件松垮的套头毛衫，下面搭配一条宝石蓝复古风牛仔裤。

他的头发懒散地耷在眉骨处，使面部的轮廓显得柔和。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他的眼角往下垂着，浓密的睫毛覆下来，瞧着温良无害极了。

从前许橙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平时总端着的周归璨，在游戏里向她撒娇时会是什么样子，今日一见……

许橙忙低头，吐了两口气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然后才抬头像是凑巧碰到周归璨一样，冲着那个正在点餐的男人挥手道：“老板，这么巧，你也在？”

估计周归璨也没想过会遇上许橙，乍一下也有些窘，毕竟两人在现实里的接触基本是在工作上，像这种穿着私服见面，是从来没有过的。

许橙自己也有些不自在。

鬼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勇气跑来蹲他，不过既然都迈出第一步了，还怕继续第二步吗？

许橙压下心中的扭捏，过去和周归璨攀谈起来。

于是，早餐吃完后，她顺其自然地就领着她家Boss逛起了商场。

四月底的G市一不注意就开始飘雨，许橙带着周归璨进了一家冷饮店躲雨。

平时不管是工作还是和员工相处，周归璨都是一副冷静的模样，可脱下西装后，他就像是被解开了什么封印一般。

许橙排队点餐，抽空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正悄悄地抠手指玩的男人，似乎心里的某根弦被轻轻地拨了一下。

像是只……可爱的猫。

许橙想起刚刚一起逛街时，周归璨虽然努力想要端着，可每当自己给他介绍一个当地特色时，他晶亮的眼眸和不经意的小动作，都可爱得让她忍不住想去揉他的脑袋。

真乖。

雨还在下，滴在玻璃窗上，汇聚成一道长长的水痕。许橙一手拿着一个冰激凌，全部递到周归璨面前，笑问：“今天买一送一，你要吃哪个？”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左手的是香草味的，右手是蓝莓味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就随便点了。”

才怪，他在游戏里说过他最喜欢吃香草味的。

“呃……”周归璨被突然递到面前的冰激凌给吓到了，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后，微微偏过头，露出发红的耳根，“我其实，不怎么吃冰淇淋。”

许橙仍是笑吟吟的，也不戳破他，径直抓起他的手就将香草味冰激凌塞了过去。

她的手才握过冰淇淋，稍微有些凉，触上男性天生偏高的体温时，像是岩浆里融进了雪。

周归璨先是愣了一会儿，继而仰头，眼眸里带着些疑惑，道：“许秘书，为什么你现在和你工作时的声音不大一样？”他顿了一下，语气里已经含了些试探，“你现在的声音，让我觉得有些耳熟……”

许橙一怔，笑僵在了脸上。

4

工作时，许橙会不由自主地压低声线，毕竟这些刻意的伪装会让人觉得她成熟可靠，可在G市出差的那几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大意了，竟然忘记对自己的声音进行修饰。

周归璨不傻，哪儿能这么巧，“陈陈”刚说完有人给他送饭，就真的有人上门了；心血来潮去“陈陈”给他推荐的早餐店，又正巧碰到了借口怀旧跨了半个城市特意跑来吃早餐许橙？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这些不谋而合的点，总归是让周归璨嗅到了几丝端倪。

于是，回到公司后，许橙过得很是提心吊胆，因为周归璨和“陈陈”聊天时已经会时不时地诈她一下了。

好在没过多久，五一到了，公司组织省外三日游。这给了许橙一个喘息的机会，毕竟都出游了，她这个秘书自然不用时时地待在他身边了。而且按往常情况来看，周归璨虽然会跟，可一般都是换个地方工作。

行程很顺利，除了出发时许橙差点迟到错过飞机，齐悦打电话催了她之外，途中倒是没再出什么岔子。

只是，周归璨这次破天荒地没有沉迷于工作。

其他同事对难得加入的老板表示很欢迎，只有许橙觉得压力很大。

偏偏齐悦还凑过来添乱，神秘兮兮道：“老板好像一直在看你。”

许橙一直走在队伍前面，听到这话后脚步一顿，控制不住地就想回头看周归璨是不是真的在看她。

结果，齐悦紧接着说出的话就让许橙心一咯噔，几乎骤停。

“今早你迟到，差点没赶上飞机，还是老板最先给你打了个电话，结果电话没通。你不是有两个号嘛，我就说我打一个吧，我有你另一个号。”

说到这里，齐悦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刚说完，老板就问我要了你的号。你也知道公司里是怎么评价他的，沉默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然后你猜怎么着，他要了你的号后，我当场就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许橙咽了口唾沫，也不敢回头了，心虚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急着想溜：“我有些累了，你们继续逛，我先回去休息。”

这种集体活动，她这样做会很令大家扫兴，可许橙实在心慌。她总共有三个手机号，一个是公司配的手机的工作号，里面全是各大客户的电话，一个是大家都知道的私人号，再一个，就是只有亲人和好朋友知道的更私人的号了。

当时在游戏里和周归璨接触多了以后，他提出两人互相加个微信，许橙受不住他的缠磨，就给了他第三个号。

这些天本来周归璨就在怀疑她了，如今被齐悦这么一佐证，他肯定知道了。

他肯定……生气了。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就一直萦绕在许橙的脑海里，连周归璨何时站到了她身边她也不知道。她有些懵，“老、老板？”

周归璨比许橙高许多，低头看她的时候逆着光，眼神深沉得教人窥不明他的情绪。

齐悦察觉到了两人间怪异的气氛，忙出来和稀泥，道：“老板刚说送你回去，橙橙你也知道我们老板很关爱员工的，你别有什么压力，你要真有压力，我送你回去？”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好！”

“不必。”

众人被他们俩的态度都弄得一愣。

还是周归璨率先开口，以他一贯冷静的语调道：“我正好要回去处理些文件，顺道。”

这样一来，连许橙也无话可说了。

毕竟人家都说了是顺道。

可路上许橙愈发觉得自己是被押往刑场的犯人，心里忐忑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周归璨也不说话，手肘撑着车窗，视线投向窗外。

他今天穿了一套休闲西装，衬得他气质沉稳，偏就少了些温良无害，让许橙也不敢像在G市那样和他亲近。

她偷偷瞧了他一路，最后两人下了车，许橙看着径直往前走的周归璨，一咬牙，一狠心，打算坦白：“老板，我——”

岂料她话还未说完，周归璨突然转身，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开口道：“你别和我说话！”

5

最近看许橙直播的人都有一个很直观的感受——平时那个只会撒娇卖萌的小妖精，突然变得蛮横霸道起来。往常要个三级头、三级甲好歹会嗲声嗲气求一求，如今趾高气扬得像许橙欠了他一样。

有粉丝护犊子，看不得许橙低声下气的模样，让她把周归璨给踹了。可借是个胆子给许橙她也不敢，别说踹了，她现在还就得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哄他消气。

不过周归璨气起来实在难哄，如今在公司里，许橙和他说的话一天下来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咖啡不再通知她煮也就算了，连让她找份文件，都是先给助理打电话，再让助理通知她。

总之，周归璨现在是在现实生活里冷落她，游戏里可劲儿折腾她。

许橙心里有些发堵，她道歉了，可他还是不高兴。

这件事确实错在她，当初两人加上微信后，周归璨跟她说的是真名，也半开玩笑地说过他是男人，可许橙当时怕挑明以后工作上的接触会尴尬，因此一直语焉不详地说自己的名字就叫陈陈，还故意给他一种她只带女孩子玩儿的错觉。

毕竟那时她以为和他不会有工作之外的接触，以为可以瞒得很好，以为就算有一天他真的知道了，生气不理她，她也不会难过……

许橙决定辞职。

只是等辞呈打出来后，她眼圈不争气地有些泛红。她以为……不会喜欢上他的。

就像她以为那些投掷过去的目光，过于殷勤的接近，都只是工作的需要一样。

爱情这种东西毫无道理，起先它只是一粒种子，可等你再发觉它的时候，它便已经如庞然大物般盘踞在心上了。

不过，难受的显然不止许橙一个人。

办公室里，单手撑着额头的男人也是满心的烦躁。

周归璨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过分，作为上司，他不应该带着情绪和员工相处，作为男人，他也不应该对一位女士这么小气。

道理他都懂，可气就是消不了。

公司最近一直在研发一款直播软件，而《绝地求生》作为横扫各大直播平台的游戏，周归璨最初的想法是先行接触，等公司的直播软件上市以后，他再针对性地进行挖人，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不过，他低估了这款游戏对男性菜鸡的容忍度，在经历了无数次极差的游戏体验后，他决定入手变声器。

那个快递还是许橙帮他领的。周归璨记得当时自己看到快递单角落里的三个小字时，窘得不行，偏还故作镇定地同她道：“亲戚家的小孩要的。”

那时许橙刚调来做他的秘书没多久，给他的印象就是长相甜美但声线极低沉，因而，当他抱上陈陈这条大腿时，是怎么也没将声音清甜的陈陈和她联系到一起。

可谁能想到，这偏偏就是一个人！

周归璨扯了扯领结，手里的钢笔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这时要是有人进来，一定会惊讶，平时冷静、强大得仿佛什么都能解决的老板，眼下正皱着眉头，头发凌乱，衣冠不整得像是个毛头小子。

气！

可具体气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气她隐瞒自己的身份？不止；气她默不作声看自己变音出丑？好像也不是。总之就是她来找他，他气，她不来找他，他更气！

就像现在，她已经一个上午没有出现了。

周归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正要打电话让助理转告许橙给自己煮咖啡时，人事部来了电话——

“老板，许秘书刚刚提交了辞呈，您看要批吗？”

6

虽然辞职报告打得快，可等许橙交接完工作正式离职，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

临近端午，公司研发的直播软件也已经进入审批阶段。

作为还算是有感情的前东家，许橙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直播的时候便总是会提一提那款还没有面世的直播软件。

身份暴露的这些日子以来，许橙其实没什么心情开直播，基本连微博也不看，只是抵不过热心的粉丝一直在催她，她便强撑着开了几次。

这几次自然是没带周归璨一起，直播间里不少人念叨，说没了小妖精时不时撒个娇卖个萌，还怪不习惯的。当时许橙正拿着98K瞄人，看到这些话时，心里一揪，手一滑，一枪落空。

作为周归璨身边的秘书，她知道自己的辞呈一定要经过他的首肯，所以当辞职报告被批准时，她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受。

是为自己终于不用再处理和上司僵化的关系而松了一口气？还是……难过？

许橙看着屏幕上自己不知道第几次变成了盒子的角色，沉默半晌，重新回到游戏大厅，面无表情地又开了一把。

她没和家里说自己辞职的事儿，所以这些日子也不敢回去，只能窝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啃面包、吃泡面，一边收拾自己的心情，一边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其实并不怎么缺钱，毕竟总裁秘书的收入虽然比不过总裁，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虽然她总是说靠直播挣点零花钱，实际这笔“零花钱”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算不菲的，起码一年之内，许橙不用担心自己的温饱问题。

而且说实话，许橙家境不错，当年大学毕业，若不是她执意要出门闯荡，家里也是有能力给她安排工作的，所以如今她要是想回去，也是有法子的。

可是许橙并不想回去，至于为什么，她心里门儿清。

这些日子许橙过得有些颓废，成天不是点外卖就是吃泡面，过得跟见不得光的吸血鬼似的，而且夜里她也睡得不好，有时候翻来覆去，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发愣，愣上许久，再抬手揉一揉发酸发涩的眼睛，才在一片漆黑中极小声极小声地啜泣。

离开了以后她才察觉，她对周归璨原来已经喜欢到了这个地步了……

总归……她是还抱了丝幻想，希望周归璨有一天气消了，让她回去继续在他身边工作。

但这种想法太过不切实际。她虽在周归璨身边工作不久，但也大致清楚这个男人在对待工作时一丝不苟的态度，她既然因为逃避递交了辞职信，那么想要再回去，估摸着是不可能的……

餐盒垃圾已经有好些日没扔了，眼见着再不扔整个屋子都要发臭了，许橙磨蹭了许久，这才离开了电脑桌，蓬头垢面收拾起屋子来。

电脑里还放着歌，所以门铃响了好一阵儿她才听到，本以为又是什么推销员找上了门，她的脸上已经摆好了不好惹的神情，结果铁门一拉开，倒是她被门外的男人给唬住了。

“老……老板？”

许橙先是惊了惊，想起自己形容不整的模样当即就想把门给关上，结果男人的动作比她还快，像是没看到她这邋遢样一样，单手撑住门板，另一只手又轻扯了一下领带，开口便是满满的不高兴：“你在干吗啊？为什么这么久？外面热死了！”

是游戏里他惯常向她撒娇的语气。

于是两人都愣了一瞬。

最后还是周归璨率先反应过来，扭头不自在地咳了咳，又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冲许橙道：“你应该知道，公司最近出了一款直播软件。关于一些合作事宜，我代表公司想和许小姐谈一谈，不知道许小姐可有时间？”

男人话多得毫不自知。

不过许橙还懵着，自然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傻愣愣地将人迎进了门。

周归璨进了屋也不急着开口，先是将整间房扫视了一圈，待看到桌上垒着的餐盒，眉一皱，语气里有些责怪，道：“你这几天就吃这个？”

许橙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得像个被丈夫指责的小媳妇，嗫嚅道：“也不是，我还吃面包来着……”

话音未落，周归璨一记眼刀扫过来，她立马闭了嘴。

不是许橙怂，主要是她和周归璨那档事，理亏在她，而且在工作上，也多是她照顾他，一来二去好像就成了习惯，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现实生活中，她对他总是纵容无比。

所以，如今周归璨在她房间里东看西摸，她竟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等他好不容易皱着眉参观完后，一屁股坐在电脑桌前，点开许橙一片惨淡的战绩，他的眉头这才稍稍松开，心情似乎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便慢条斯理地说起他的来意：“公司做的软件过两天就要上市了。”

许橙纳闷周归璨突然的好心情，不过看他说起了正事，也只得摆正态度，回道：“是。”

“直播平台当红的主播不够，现在公司正在招兵买马。”

“所以……”

“你要不要回来工作？做……线上主播。”说罢，男人干咳一声，别开眼，露出微红的耳尖，强作冷然道：“当然，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就是公司需求，后续还得看你表现！”

7

关于许橙是个当红主播的事，周归璨还是在她提交辞呈的那天才知道的。

当时，市场开发员兴冲冲地来献宝，说他发现了一个技术很强的主播，要是公司能签下来，肯定是大流量。

那时周归璨虽然还在为了许橙烦恼，可工作上的事是没有丝毫懈怠的，他们的直播软件即将上市，招人确实是个刻不容缓的事。

于是周归璨接过了员工的手机，看了五分钟粉丝上传到某站的录屏，然后，他差点儿没把人手机给摔了。

无他，因为那个录屏的主角，正是他和许橙。

就在他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她做得太过分的时候，这个小妮子竟然对他还留了一手。周归璨想想都要气炸了，可巧那个时候人事部的电话打了进来了，正在气头的他想也没想，凶狠地就回了个“批”字。

那个市场开发员何曾见过周归璨发火，当场就给吓住了，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危害公司的事，哆嗦了半天，就等着被老板开除。

结果他等了半晌，等来的却是老板冷静下来后的垂询，还顺手要走了那个主播的微博ID。

后来……后来第一次在公司这么失态的老板抱着手机埋头刷了半天，接着便催命似的催他去拟合同了。

瞧着心情还挺好的模样，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前一刻才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火。

那个市场开发员思来想去，发现周归璨前后态度的转变，好像是在他得知了那个主播的微博之后，本着优秀的员工要随时掌握老板的情

绪走向的原则，这个市场开发员在抓住转折点后点进了主播的微博。

主播的微博ID为“CHEN”，注册的时间并不长，发的微博也不多，而且大多都是开播提醒，没一会儿便翻到底了。不过，“CHEN”倒是很喜欢给另一个微博点赞。

那个微博ID叫作“妖精的假面”，点开这个微博的主页，最新的一条动态是在四月份，上面写着——

“他真的太可爱了，所以今天壮着胆子调戏了他！”

这个微博应该是个不常用的小号，再往前翻，也就时断时续地发了几条动态——

“跟他出差中......他好像有些累，想帮他，像在游戏里把三级头、三级甲都给他一样。”

……

“变声器变出来的声音也太嗲了吧，我一个女的都受不了！太酥了！”

……

“他怎么跟在公司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

……

“早知道会有今天，我说什么也不会去帮他领快递！”

……

“完了，他来加我了！”

……

“‘吃鸡’双排到Boss怎么办？在线等，急！”这是最后一条，来自四个月前，正好是老板前一任秘书离职的时间点。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市场开发员一头雾水地往周归璨的办公室看了看，见他又恢复了严肃冷淡的神色伏案工作，便又收回视线，顺手切进了老板的微博……

界面显示，他认真工作的老板，就在刚刚，把“妖精的假面”发的所有微博，全部赞了一遍。

然后过了半个月，直播软件正式上市后，这个市场开发员惊讶地发现，从前老板身边的得力秘书，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他们公司的当红主播！

人生真是太玄幻。

8

软件上线后，因为有许橙之前的预热，再加上“陈陈”本身的名气就不小，等到她正式直播那天，观看量竟一下就破了百万。

本来这是好事，可周归璨怎么都觉得不顺气。

虽然许橙回来了，可一来不再是他的秘书，二来因为两人之前关系的僵化，导致他好久没有和她一起打过游戏，所以如今她恢复直播，他竟没法加入。

身份已经挑明，让他再用变声器装成“小妖精”是不可能的，可直接开口让她带他玩儿，他又拉不下脸。

正思来想去没个结果时，那边直播平台接二连三地给许橙送的礼物也让周归璨心烦不已。

“这些礼物款式都是谁设计的！”周归璨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看着一连串的“亲吻”“拥抱”“比心”刷过，手里的钢笔都快被他捏折了。

还有一个男号，一连打赏了好几个“爱情的巨轮”，并配字“陈陈嫁给我吧”，看得周归璨牙都快磨碎了。

在无数次克制住自己去找程序设计师麻烦的念头后，周归璨拨通了那个不知怎么熟记于心的号码——

“你之前骗了我，现在我有一个让我原谅你的办法，你要不要做？”

许橙刚下直播，听到这话后，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忙囫囵问道：“什么？”

“就……做，做我女朋友……”

“噗——”许橙一口水喷了出来，咳得撕心裂肺。

什么？他刚说了什么？许橙好不容易顺过来气，可再看手机，电话已经挂了。

她暗道一声糟糕，忙再打过去，果然他已经不肯接了。

别看周归璨在公司里一副条理分明、冷静自持的模样，实际上不仅爱撒娇，又小气、记仇，还死要面子。

许橙平时在游戏里就惯着哄着，如今游戏与现实接轨，这身臭毛病他自然不再遮掩，对着她下意识就使了出来。

要搁旁人早就撂摊子了，可许橙如今是巴不得他跟她撒娇，跟她闹，因为只有这样，才代表着面对现实生活中的许橙，他也终于愿意卸下所有伪装，和对待“陈陈”一样对待她。

多难得啊，像天上掉馅饼一样。许橙边往周归璨的办公室跑边想着，眼睛都快弯成了一条缝。

微博上有一句话是这么写的——

为什么女人总是莫名其妙就生气？因为她们都想被人哄。

许橙深觉有理。

毕竟男人也是一样，尤其是像周归璨这种男人。

因为他所有的伪装，都只是为了等待那个可以揭开他的假面的人出现而已。

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