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傍晚正准备进厨房干活儿,朋友上大四的女儿小崇打电话过来,说同学有抑郁症的倾向,不知如何帮助。
小崇的这位同学,暂时叫她小C吧,是初高中同学,有十年的交情。从认识她起,就是一个很自卑的女孩。据小崇说她其实外型高挑秀丽,家境也不坏,父亲还是国企的领导。但父母从小对她管束太严,经常批评指责,遇事多是父母替她直接决定,不听取她本人的意见。从小到大她都感觉自己浑身毛病,一无是处,精神总处在一种紧张不安的状态。跟同学闺蜜在一起,习惯于贬低自己,抬高别人。别人听了,总不免要替她辩解,她却不信,如若夸她,则更加不自在。时间久了,朋友们也觉得和她在一起很累。小崇说,在高中时,就怀疑她有抑郁倾向。现在打电话给我,是因为小C考研成绩不理想,她想重考,但父母不同意,让她接受调剂安排的学校。她和父母陷入僵局,情绪非常低落,向小崇倾诉。小崇担心她的抑郁倾向由来已久,怕她会有偏激想法。因为小崇的另一个高中同学,高三复读一年再考上大学,现读到大三,也有抑郁倾向,就在今年4月,自杀了。
听着小崇电话里的讲述,我的心都缩成一团。这些孩子们啊,太让人心疼了。这些孩子,比我的孩子大个四五岁而已。他们的父母,应该也和我差不多是同龄人。我们这一代人生孩子的时间段,大约是90年代末到00年代初。那个时候,有了互联网,但是信息远不像今天这样便捷发达。今天年轻的父母,知识结构和我们那一代完全不同。尤其十年前智能手机出现以后,在网站、微信、公众号上,心理学知识随处可得。在新一代的育儿观念中,心理学知识占了重要地位,很多理念甚至成了普遍性的共识。
可我们那一代不是这样。我可以说是最早一代的网虫,90年代末,那个时候还没有QQ,我们用的聊天软件叫OICQ,是现在QQ的前身。没有群,只有好友。大家伙要同时聊天,在哪儿?只有BBS,论坛。网上的信息远没有今天这么丰富,没有百度,用“雅虎”搜索信息。那时我们根本不像现在的人们,遇到问题就上网寻找答案,网上没有。到了02,03年,生了女儿以后,我常到BBS,或者论坛上去和各地的妈妈聊育儿经。到了05年左右,我在论坛上接触到了心理学。这在国内,算早的。而内地很多同龄的为人父母的人,正是养育孩子的关键期,却没有办法像今天这样,方便地获取心理学知识。他们还是用自己的经验,本能带大了孩子。所以,人为什么要往大城市涌,想尽办法在大城市里扎根立足下来,是有原因的。毕竟大城市里集中了优势的资源,信息更发达。
我和小崇的妈妈是少年时代的好友,后来她留在家乡发展,我来到广东闯荡,后在深圳定居,但我们一直保持联系。我接触到心理学以后,很自然地把相关的知识和书籍推荐给朋友,那时小崇六七岁,比我女儿大四岁。朋友如获至宝。心理学的知识对当时的我来说,是打开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天地。我至今仍然记得06年时在课堂上聆听情绪理论时的惊讶和欣喜。心理学对我们教育孩子的帮助特别大,这是一种与传统的育儿观念很大不同的理论体系。当然,在后期的摸索中,我们也把传统育儿理念中 中正平衡的部分与现在的育儿理念进行结合,这是后话。
不用经过考试就可以为人父母,是一件可怕,甚至残酷的事。因为自己造孽自己不知道,父母不够格,不良的教育方式,其负面影响是垂直影响几代人。武志红一本书现在还很畅销《为何家会伤人》,家不仅伤人,而且伤人太深。
我跟小崇聊了很久。小崇对友情的忠诚和付出让我感动,这个孩子明显心理比同龄人更加健康。孩子进入大学,基本都已经接近超过18岁,成年了。何况他们都已经大三大四。不管他们童年受过多少伤害,现在他们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来面对自己的问题,面对生活的挑战,包括来自父母的。在今年五四B站推出的宣传片《奔涌吧,后浪》中,何冰说,现在的年轻人值得羡慕,因为他们从出生就进入“不惑”之年,不惑于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惑于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实际上,这个表达有些片面。现在的社会看似多元,但价值观极其单一。选择很多,但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选择,都让人们担忧、恐惧,甚至鄙夷。人们不敢遵从于自己的内心,甚至完全听不到内心的声音,被裹挟在社会的洪流中,迷失了自己。他们不是“不惑”,而是迷茫得更厉害了,尤其是这个社会里的年轻人,他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个世界,是我们这一代人从前人手里接过来再创造的,现在我们把这样的世界交到孩子们手里。当他们在这个世界里遇到了这样那样的困难的时候,我们怎么能苛责他们呢?我们难道不应该对他们面临的难题承担应有的责任?为什么我们在指责孩子的时候,对孩子提出要求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却不能站在孩子的角度替他们想一想,以他们的稚嫩的生命,如何应付这个纷繁的世界。片中何冰说,我们这一代人的经验,不足以指引你们的未来。这句话对。孩子们面临的挑战是前所未有的。他们别无选择,只有从我们手里接过这样一个时代,承载着它继续奔赴未来。我们到底是应该和他们站在一起,与他们一起共浴风浪,与他们共同努力,还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把我们的垃圾情绪,把我们所有的不安全感,无力感,都倾泄到他们的身上?这是多么可怕的暴力!这是根植在血缘中的以“爱”为装扮的暴力!
好在,孩子们终于大了!他们翅膀已经长硬了,他们将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他们已经可以勇敢地面对自己,揭开过往的伤痕,完满地疗愈自己。亲爱的孩子们,不要害怕,伤口是阳光照进内心的地方。心有光亮,就有希望!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