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妈一起去菜市场,有一种被夹道欢迎的感觉,每年她只暑假才来,小贩们还是一眼认出老太太。
买了两斤花生米,她要炒给小女婿吃,炒的松松脆脆,夏天的时候下啤酒是极好的。
谁也猜不到,我妈好好的,会在半夜卫生间忽然昏厥,躺在冰冷的地上两个小时。她醒来后谁也没惊动,强打精神装着没事,只是吵着要回去,吃饭看电视的时候也是坐不住,说话也糊涂了,失去了一部分语言功能。
她曾是女子学校里的女高音,是能说会道的社交专家,三句话就能把陌生人的家底子给聊出来。她骂起人来呱呱呱,对手毫无招架之力。我从来都不怕被人欺负,心里总是想着,一旦请出我妈来,你可就惨了。
可是她却失语了,她虚弱的收拾行李,忘了这忘了那个,连最重要的胰岛素针都记不得。
她跑去厨房,转了三圈,说,咦我买的两斤鸡蛋呢?啊,不对是韭菜。啊不是,我到底买的什么要炒?
花生米?
对!花生米!
提前浸泡沥干水分,点火,锅烧的旺旺的,花生米准备倒入锅里,还没放油,我提醒她,内心充满了悲伤。她撑住身体靠着锅灶慢慢挥舞着锅铲,舞弄锅铲是多么枯燥的事啊,她挥舞了一辈子,把我们喂养大。她病了,很严重,失去了大部分神智,却心心念念用全部的力气炒了一锅花生米。
昨天还在花树下甜甜的笑,在田野里挥舞着丝巾的老太太,昨天还记得给我拿快递的老太太,今天已经变成另一个人。母女一场,可能她不是最好的妈妈,我也不是最好的女儿,这礼拜的度假是她攒够了力气特意来送我的礼物,而我却毫不知情。
我吃下一颗她清醒时最后一次替我炒的花生米,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