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推着推车,轮子摩擦地面的呜呜呜訇訇訇的声音又尖又沉闷而且极响。车上象是街上扫垃圾的推车一般,挂的袋子放的药袋沾的胶带负荷不轻。药袋里那标好的标签标明了各床号、姓名、年龄,每次打针必问病号姓名和年龄,还要扫码对号。我想出药的时候如果把标签贴错了,凭你怎么努力也是错的,张冠李戴的事例还是有的。护士都年轻,大都温柔细语,嗔怒的姿态也让病人可以接受,因为她们有爱心。那个胖护士一身的工作服撑得没一点皱,但人好,和窗边的大爷交流的时候耐心而幽默。大爷便秘,瘸腿。走路就象裹脚女子袅移莲步,一摆一摇碎步而行。护士来时总是轻快地说着:“观(灌)肠啰,观(灌)肠啰。”好象菜市场里做灌香肠一般充满了快乐。大爷在吃饭。于是说道:“哦(我)迟(吃)饭时来观(灌)肠。”“你摸(莫)迟(吃)了,哦(我)一过(个)人指(值)班,好擂(累)哟,还让哦凳(等)逆(你)。”“那哦补迟了,先观噻…”就像女儿与父子对话一般。于是呷呷的吃饭声变成了哧啦啦拉隔帘的声音………
医生很少见,只有去办公室里才能见到医生,我想医院里护士的身份很低,常和扫地的阿姨相提,医生的想法要施行全赖于她们做的!但这种亲密的工作,关系倒分得很疏一般。在人的世界里,最累的工作往往又最受人白眼的!
医院的墙上贴满了病理介绍和消化道治疗方法,那内脏的洇红和濡血的胃,极像猪牛的下水。人之于动物,内脏运行的功能是一样的。当生命消失的时候,一样平静地归寂到另一个世界,或许还会象莫言笔下的驴和人一样,身份颠倒了过来也不一定。
医院的设施是完备的,还有单独晾衣服的宽敞的晾晒间。靠墙放一桌,上置微波炉,病人的饭菜凉了,可以自行加热,十分方便。
医院陪床的凳子即又是躺椅,拉出放平就是一张小床,靠背顶部的头托就变成了枕头!陪床的家属晚上就此睡觉,虽比不了床的舒坦,却让陪床的人身有所属,解决了一个大烦恼。
食堂的饭菜还可以,我是指价格。至于菜味,成都的菜不用担心没有油的,她们炒菜是把油当水使的。常加红油豆瓣酱,但不很辣。
门口的内坪栽种的绿化树很漂亮,有威严的雪松,一排的广玉兰树粗壮高大,叶厚肥质,深绿的叶子奓着的伸展,把冬天讥笑成了春天。那桂花树还有花呢。枝杆粗大。天竺桂的绿,也释放着春意。墙根的一排南天竹,颜色丰富,冬天也是染色师。怒放的海棠一排,沿后门花圃一圈,感觉这伤心的地方一下子有了希望。
后门围墙边的棕榈树十分高大,和放射科门口的棕竹有得一比,充满了烟火墟落农家的气息。
后门边上偶有移动的水果摊,看着亲切,过对面是个商业广场。路边一年轻男孩似有自闭症,傻头傻脑,偏着脑袋言语不很清晰,穿着拖鞋,卷着裤管,抱着一摞的报纸,用四川声音哀嚎:“哥哥姐姐买报纸嘛,买点报纸嘛!”带着哭腔!从上午哀嚎到下午!可恨的他的亲人!哀嚎的背后,就是另外一个骗局!不然何至于冬天还要卷起裤腿来显凄惨呢!现在连乞丐都是专业团队策划出行了。所以人们的同情心在反复的欺骗中终于麻木!
远处还漆黑,成都在迎接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