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内容海纳百川，可对象只能是人。
你可以教喵星人如厕，也可以教拉布拉多作导盲犬，但这都不是教育，是训练。教育针对的是人。窃以为，很多当今教育界的bug，就源于认不清这一点。很多本来挺不错的方法和政策，在执行的时候遭遇滑铁卢，可能就是因为没有认清这个道理。
总有人哀叹"朽木不可雕也"，或者感慨"玉不琢不成器"。人是人，不是朽木，也不是玉料。电影《霸王别姬》里展现的训练艺人的方式，只是把人当成毛坯一样锤炼，看看哪块可以出厂、哪块必须报废。在一定的历史时期，也就是工业化时期，忽略人性、强调人的可利用价值，的确创造了不少社会财富，但是人性的悲剧我们也看了不少。
人性，应该被引导，不应被忽略。一个小人儿，站在你面前。他再小，也是人。他质朴天真，也狡诈残忍。他对外部世界的反应，来源于他自己的生活环境和生活经验。没有哪个孩子是一张白纸，哪怕他看上去纯洁无瑕。理想的状态，是通过对社会法则的训练，使人懂得如何约束自己的行为，为人性美好的一面创造条件，尽量不给其险恶的一面制造温床。
现在的人，越来越像人了。再用对待钢材的方式教育人，就过时了。以前的社会，上层人士制定了一套规矩，设置不同的岗位，中下层人士去填补，各方再为自己的利益进行博弈，逐渐演变到今天。而现在不同了，科技的井喷使很多确定的事情变得不确定，使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变得可能。板结的社会不再稳定，稳定的生活朝不保夕。一劳永逸的训练已经不能满足社会的变化了，我们今天教给孩子的东西，是要在他们未来六七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对这个个体和他赖以生存的环境依然有效的。想想，是不是有点可怕？
病人去治病，大夫要查身体指标和各种症状才给开医嘱，连缝合个小口子都要留院观察哪怕一小时。为何？生活环境、个人习惯、基因或者意外导致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一样。一样的治疗方案，有的人第二天下地，有的人当场嗝屁，就是这个道理。人体看上去这么稳定的东西都这么复杂，头脑心智这么琢磨不定的东西却要一刀切、以一种方式教育？好粗暴呢。
教育是花钱的，不是花家长的，就是花全社会的。教育又是花时间的和精力的，学生、家长、老师、学校以及各种相关人士都需要付出心血。如果南辕北辙，投入了那么多，教出来的孩子只是看起来懂得不少、让数据看起来漂亮，又有什么意义。
最近听了一丢丢经济学，学会了一句话——沉默成本，不是成本。所有投资都有风险，教育亦然。罔顾人性的复杂，胡乱一刀切、引进或者抛弃教学法，真真不明智。我们承担得起这个沉默成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