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运气被老天安排到了别的地方。
高居手可摘星辰的六楼之阴面的我,偶尔会这么想。
倒霉催的,得住大学四年。虽然楼道少过客之乱耳,但也徒增上下楼的悲痛。我又是个宅女加懒虫,肚子常常向我敲响饿死的警钟。手机对我来说可真是个绝好的东西,一划,一点,外卖就下单了。
但是还得下楼,所以这就是题目的由来。
写下这个题目,七个字,那“奔”字让题目多少有了些沧桑和疲惫的倦怠感。而“餐”字,又是沧桑里的亮色,黑白里的暖杏色。
(1)
暖杏色就是很舒心且听起来很好吃的颜色。“总之都是爱这样的夜晚,有许多吃食,在炉上发出细碎的声音和细碎的香味,将那世界的缝隙都填满的。”王安忆写的这个有名的围炉夜话的片段,也是暖杏色的。仔细听,除了能够听到细碎的声音,还有吧咋嘴的声响,这些声音也常常如雾气般袅袅,于我们狭小却又因暖气和吃食而暖和的寝室。
其实如果把零嘴也算到三餐里也不是不行,大不了不吃晚饭只吃零食嘛。各色零食不问出路,管他采购自东西南北门还是美团外卖。真是薯片和糖粘子齐飞,脂肪共卡路里一色。
一旦有人打开了潘多拉的包装袋,那清脆的刺啦声就成为罪恶之门开启的配乐。泛着油光的香味开始肆虐我们的灵魂,有种渴望从胃里翻涌上来,摇醒馋虫耳边的小铃铛。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贪婪如我们,罪恶如我们,好吃如我们,饥饿如我们。总是在舔干净最后一根沾了味精的手指后,抱头悔恨。摇晃着“我不是人”的大旗,哭嚎出从五年前就开始了的一系列宣言活动。
“明天绝对不吃垃圾食品了!”
“明天减肥!”
“明天不吃饭了!”
哎呀,全都交给明天,明天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2)
妙不可言的主食也不是没有,食堂里的饭菜也非难以下咽。
但是在那么纷杂的环境下,食物似乎都被勾去了魂魄,细细品尝的心思也没有了。况且食堂的饭菜设置真是太不合理,两个窗口打饭,长龙让人望而生畏,这就先不说了。五毛打来的饭又太少,一块的饭又太多,七毛五的饭又不让打。
拿到了饭,还得去眼疾手快地抢个座位。坐稳当后又猛然发觉没拿筷子,于是又满食堂去找没被吃饭大军一扫而光的餐具小推车。
受尽了在天津的妖风里瑟瑟发抖的虐待,还要在食堂里喧嚣的人潮里,被人潮拍打上岸,又冲回海里。
吃饭本该是件能够喘气的事情啊。
(3)
所以我更喜欢点外卖。在宿舍里安安稳稳地,不紧不慢地揭开食物的面纱,扇扇风,香气扑鼻。上下六楼累如搬砖工的苦涩是一笔带过的。
此刻,时间都停滞下来,食物的气息缓慢飘出,像十里人家烟囱里的炊烟,带来生活的烟火气和总算能歇歇的惬意。
我最喜欢吃的,是一家偶然发现的店铺里的鸡腿饭。
“鸡腿饭”这三个字,光是说给饥肠辘辘的人听,怕是就已望梅止渴了。但是真要让他一见真容,怕是会有些失望。这家的鸡腿饭卖相并不好。鸡腿不是洋餐厅里的炸鸡,而是正儿八经的中式做法——卤。
卤,一个字干脆而精华,浓浓的酱汁味儿。因为卤过,所以是黑红黑红的。那都无所谓,黑鸡黄鸡,可口就是好鸡。用筷子佯装很熟练地一插,一划,一大块鸡肉如肥肉般毫不含糊地滚下来。入口真的是烂熟啊,不像那些包裹着金黄外壳的鸡肉,一丝一丝,分明得像甘蔗。
而碗里这只鸡腿就不一样了,骨头不是骨头,肉不是肉,肉烂,骨头也香出汁儿来。纯正的中国做法,吃起来也像中国的家庭邻里,你我融在一起,谁也分不清是谁。肉都拆来下肚,骨头也可以拿来嚼一嚼,食之有味,弃之可惜。
除了鸡腿肉可口,米饭也是值得一提的美味。据店家介绍是五常大米,真假我不能分辨,这饭和食堂嘈杂的米饭比起来,没有什么明显的特点。要说软,食堂的米饭也软,鸡腿饭里的米饭就在这软上更软些;要说糯,食堂的米饭也糯,鸡腿饭里的米饭就是在这糯上更糯些。如此种种小确幸堆积起来,盛一大碗冒尖,吃着就比食堂里的米饭更幸福些。
食堂是快餐,是对付,是小卖部里冰冷的三无面包;这样的饭才是生活,才是人间。透过黑色的外卖盒,似乎可以看见千里万里以外一片油菜花的田野。
田野里,牛缓缓甩起的尾巴,打散炊烟。妈妈站在门口,笑着喊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