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陆原静书
【原典143】来书云:养生以清心寡欲为要。夫清心寡欲,作圣之功毕矣。然欲寡则心自清,清心非舍弃人事而独居求静之谓也,盖欲使此心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耳。今欲为此之功,而随人欲生而克之,则病根常在,未免灭于东而生于西。若欲刊剥洗荡于欲未萌之先,则又无所用其力,徒使此心之不清。且欲未萌而搜剔以求去之,是犹引犬上堂而逐之也,愈不可矣。
必欲此心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此作圣之功也,必欲此心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非防于未萌之先而克于方萌之际不能也。防于未萌之先而克于方萌之际,此正《中庸》“戒慎恐惧”、《大学》“致知格物”之功,舍此之外,无别功矣。夫谓“灭于东而生于西”,“引犬上堂而逐之”者,是自私自利,将迎“意必”之为累,而非克治洗荡之为患也。今日“养生以清心寡欲为要”,只养生二字,便是自私自利,将迎意必之根。有此病桹潜伏于中,宜其有灭于东而生于西、引犬上堂而逐之之患也。
【译文】来信说:养生的关键在于清心寡欲,能清心寡欲,做圣人的功夫也就到位了。但是,欲望少了,心自然就清静了。清心寡欲,并不是要舍弃人事,离群独居以求清静,而是要此心纯乎天理,没有一丝一毫人欲私心。现在,我也想下这功夫,但如果人欲的发生而克制它吧,那病根常在,未免东边克制住了,西边它又冒出来了。如果要在人欲还没有萌动的时候就把它扫除涤荡干净吧,没地方下手,反而搞得自己心里不得清静。而且,那人欲明明没有萌动要剔除干净,就好像把一只狗牵到堂上,又再把它撵出去,这更做不到了。
做圣人的功夫,就是必须做到此心精纯,纯乎天理,没有一毫人欲私心。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在在私欲萌发之前就防范克制,这就是《中庸》的“戒慎恐惧”、《大学》的“格物致知”的功夫。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功夫了。你所谓“灭于东而生于西”,“引犬上堂而逐之”之类说法,这是被自私自利、有意安排、刻意思索所牵累,并不是克制涤荡私欲本身的问题。
“养生以清心寡欲为要”,单这“养生”二字就是自私自利、有意安排、刻意思索的病根。只要这个私欲的病根一直在那里潜伏着,自然会产生“灭于东而生于西、“引犬上堂而逐之”的毛病。
【解读】致良知就是“必欲此心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一旦带着其他目的,就是私欲,就会像《论语》说的“意、必、固、我”(“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参考资料:《传习录集评·梁启超点校》(九州出版社)、《传习录》(中国画报出版社)《传习录(明隆庆六年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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