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劲的摇头，那是她一辈子也不想回去了的地方。

“既然如此，你就没了回头路。 你才十五岁，还未成年。你若想做其他的工作，人家也不敢要你。因为雇童工是犯法的。你若想改变我们的生活，你就得好好的去挣钱。你唯一可以去，人家又愿意要你的，只有足浴店。杨雪，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社会，若想在这个地方立足活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挣钱养活自己。而像你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过多选择给你的。你明白吗？”  周清凤看着杨雪一字一句的说。

  杨雪含泪看着周清凤 ，从她的母亲的眼里，她明白自己已没得选择了。

周清凤再次将杨雪送进了那个叫金莎的足浴店。

这一次，杨雪留了下来，没再回去。

没多久，杨雪便发现了这个所谓的足浴店里除了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是正正经经洗脚外，其他的女人都是干着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

在老板娘的指导下，她开始学着洗脚。

因为没有做过，没多久，她稚嫩的手关节便破皮了，接着便磨起了一个个很大的茧。看着一个个难看而刺眼的茧，闻着一些客人恶心的脚臭味，再加上这个阴暗的环境，杨雪忍着一次次想逃离的冲动。

她的脑海始终回荡着妈妈对她说的话。妈妈的话于她而言，是非常残酷的，可也是赤裸裸的现实。她必须面对。

老家，她不可能回去，那是她以死相逼逃离出来的，她怎会再回去？她的妈妈那里，在她的眼皮底下，天天都会有着形形色色的男人进出于她的房间。吃饭，喝酒，调笑，打麻将。

这是她的妈妈周清凤每天的生活方式。这一切，让她感到惊恐而无所适从。若真让她天天面对这些，迟早她也会崩溃。

所以，以目前的处境来看，这个让她同样害怕而无法忍受的环境却是她没得选择的去处。

  在这里，杨雪除了工作外，便安静的坐在角落，既不与人说话，也不与任何人来往。完完全全将自己孤立起来。

半年后，在强行逼迫自己渐渐适应这个环境后的一天，一个男人走进了她的世界。

如果说，她的亲情毁在了她的家人手上，那么她的爱情便是毁在了一个叫刘元贵的男人身上。

  杨雪就这样眼睁睁的听着隔壁各种刺耳的嘈杂声，一直到晨四点，房间里才渐渐安静下来。

  杨雪心里微微吐了口气，觉得终于可以安心的睡觉了。

可是没过一会儿，隔壁便传来了令她异常难堪的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和喘息声。她用被子将整个头蒙了起来，可是那让她难堪而刺耳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她的耳膜，让她百抓挠心，几欲崩溃。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使劲甩开了蒙在头上的被子，灯也不开，摸索着穿上鞋子，打开后面的小门，冲出了房间。

  一个人茫然的走在深夜空旷的马路上，杨雪心里只剩满满的苍凉。

    她想打电话给李菲，可是拿起了手机最终还是放弃了把电话拨出去。她知道，这个点她肯定已经熟睡了，而且身边肯定有男人相伴。

快五点的时候，杨雪敲开了吴俊峰宿舍的门。

  正与一帮兄弟喝的脸红脖子粗的吴俊峰打开门看到倚在门旁一脸麻木的杨雪，愣了一下，但也没太大的意外。

很显然，她这样突然降临，已不是第一次了。

将她让进房间后，笑嘻嘻的问，“又跟你老妈吵架了？”

  “没有”杨雪淡淡的说。

  “那你咋又半夜三更跑出来了？”吴俊峰疑惑的问。

  “你哪那么多为什么？”杨雪没有一点说话的欲望。

  “好，好，不问了，姑奶奶。要喝点吗？”吴俊峰晃了晃手上的啤酒。

  “不喝了，我今晚住这。”杨雪边说边坐在了吴俊峰的单人床上。淡淡的扫了一眼房间。

小小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凌乱的床，一个小小的方桌旁坐着四个她认识的和吴俊峰一起上班的兄弟们正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花生，喝着啤酒。而地上的空间便几乎被啤酒瓶，饮料瓶，烟蒂占满了。

  见杨雪打量房间，吴俊峰微有些尴尬的笑着说，“那个，男人的房间都这样，你早见识过，多多包涵 。呵呵”

    吴俊峰的兄弟们一见杨雪到来，也可能喝的差不多了，便识趣的纷纷的起身准备离开，出去前都对吴俊峰挤眉弄眼，做着怪脸。

    待其他人都离开后，吴俊峰将门虚掩上，借着酒劲，一屁股坐在杨雪的旁边，一把抱住杨雪，说，：“杨雪，和我在一起吧。”说完酒气冲天的嘴就往杨雪的脸上凑。

杨雪猛的推开他，冷着脸站起身，径直往外面走。

    “得得得，当我啥也没说，你住下，我去隔壁睡。”吴俊峰一把拉住杨雪，将她按在床上，嘴里嘟囔着，“我他妈真是贱！”然后走出自己房间。将房门用力关上。

    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空气中的烟酒味久久不散。

愣愣的发了会呆，杨雪机械的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胡乱盖在身上。整个大脑陷入一片混沌状。

吴俊峰的被子上散发着一种微微带着霉味及男人特有的汗臭味混在一起的味道，甚是怪异。

    哪怕是呆在一个如此脏乱的房间和床上，这一刻，杨雪也觉得比呆在自己那个小小的房间要安心很多。至少不需要让她面对太多肮脏的东西。

          第四章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杨雪晃晃悠悠的走进了星星足浴城－她上班的地方。

    看来今天的生意不是很好，店里大多数人都东倒西歪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杨雪，正无精打采的躺着玩手机的李菲顿时来了精神，一下子爬了起来，瞪着坐在旁边的杨雪，然后开始噼里啪啦的一顿训，“你这女人，上个班要么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要么就是这么晚跑来，继续这样下去，甭说存钱了，估计以后养活自己都成问题了。昨晚又去了酒吧吧？也不知道你整天跟那吴俊峰不明不白的混个什么劲。”

看着李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杨雪笑了笑，从包里拿出烟，递给李菲一根，自己点燃一支，吸了一口，瞄了眼李菲，盘腿仰靠在沙发上，懒懒的反问，“你呢？昨晚又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

  李菲白了杨雪一眼，说，“什么叫鬼混呀？我是喜欢人家的好不。”

  “喜欢人家的钱吧。”杨雪笑。

  对于杨雪没有恶意的玩笑，李菲一点不生气，坦然的说,“我喜欢人家的钱，人家喜欢我的年轻美貌，两厢情愿，各取所需。"停了停，又开始了她长篇大论的金钱论，“女人，你应该知道，这就是个很现实的社会，在这个年头，只有钱才是最可靠，最亲的，比亲爹亲妈都亲。在我们那，你只有有了钱，别人才会对你另眼相看，人家才不管你的钱是怎么来的。而且你也不愿意替人洗一辈子脚吧。而像我们这样啥也不会的，还不趁着年轻，抓住该抓住的机会，弄点钱在手里，等到年老色衰的那一天，你想挣也挣不到了，你若没钱，谁将你放眼里？你没钱你什么都不是。女人，你记住，这个社会就是他妈的笑贫不笑娼。所以你要收起你的清高和懒惰，好好的挣钱，存钱，别再混日子了，要不然你以后的日子有的苦了。”

    很显然，她的话引起了店里其他女孩的共鸣，都纷纷的点头说就是这样的。也许在这种环境生活的女人的思想可能都潜移默化的基本达成一致了吧。

    见其他人都赞成她说的话，李菲有些得意，回头瞪着杨雪继续说，“也就你这一死女人，白长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不知道利用，整天跟着那啥也没的吴俊峰瞎混混，也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啥？”

    杨雪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抽着烟。

    看到她这个样子，李菲的气就来了，恨恨的说，“看见你这死女人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你是受了啥刺激还是天生就这样一副德性。有时候真怀疑你有没有心。你说你……”

  “你家厨师找你来了。”杨雪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朝门外呶了呶嘴。 

  李菲回头一看，只见门外一年轻男人正在停电瓶车，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保温瓶似的东西。

  “他怎么又来了？”李菲皱着眉头嘟囔着，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便拎着个保温瓶笑着走了进来。

  “那傻小子又给你送什么好吃的来了？”有人打趣的问。

    李菲晃了晃保温杯，笑嘻嘻的说，“这个傻男人，昨天我骗他说我这两天来大姨妈了，他竟然烧了个鸡汤送来。呵呵”

  “5号你可真有口福啊。”另一个女也孩子笑着说。

  李菲撇了撇嘴，“光会烧几个菜有什么用？”边说边打开保温瓶闻了闻，笑着对大家说，“味道倒是挺香的。有谁要喝的，报上名来。”

坐她对面的8号笑着说，“人家可是送给你补身子的，我们哪敢喝呀。哈哈”

    李菲白了她一眼，对杨雪说，“她们不喝拉倒，咱两喝。”

  杨雪笑笑说，“行啊，正好我也没吃饭。”

  李菲看着杨雪，叹着气，“你说我说你什么好啊？晚上睡觉黑白颠倒，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你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拿着，我去拿个碗来。” 边说边把保温瓶递给杨雪，然后起身去厨房。

  杨雪微笑着接过保温瓶。如果真要为杨雪的人生寻一丝温暖的话，那么，她肯定会把它归功于眼前这个大她两岁，与她毫无关系，没事爱唠叨她两句大大咧咧又爱钱如命的女人。也是因为她，向来在同一个足浴店呆不长的杨雪楞是在这里呆了近两年。虽然刚开始时她高兴来上班就上班，不高兴就几天不见踪影的懒散性格让这里的老板很不高兴，但是在向来上班最积极，嘴巴又甜的李菲的再三求情下，最后也就对杨雪听之任之了。

  喝了口热腾腾的鸡汤，杨雪不由赞叹，“厨师的手艺，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手艺好有什么用？没钱一切都是白搭。”李菲不以为然。

  杨雪笑笑不说话。继续喝汤。她自己的感情问题本就够失败，所以对于别人感情上的问题，她从不作评判。

  不过这个厨师男孩，对李菲的用心，店里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从认识李菲的第一天起，李菲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要她一句话，准会马上给她送到。可是对于观念里始终是金钱至上的李菲而言，这些是显然不够的。哪怕她并不讨厌这个男孩。

  晚上十一点准，刚到下班时间，李菲便拿起包，对杨雪做了个鬼脸，说了声，“亲爱的，先走了。”便一溜烟跑出店里，坐上了早己等在店门外的一辆黑色小车，走了。

  杨雪慢吞吞的走出店里。刚走出店门口没几步，便见中午给李菲送鸡汤的厨师男孩远远的骑着电瓶车朝这边来。

  杨雪看着他，停住。

  厨师男孩将电瓶车停在杨雪旁边，朝店里看了看，然后有些腼腆的问杨雪，“李菲呢？”

  杨雪看了眼刚才李菲走的方向，犹豫了下说，“有个老乡找她，刚走。”

  厨师男孩微微失望的‘哦’了声，然后笑着对杨雪说，“她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本想来送点吃的给她补补的。既然她不在，那我明天给她送吧。”

  杨雪微笑，说，“好。”

  看着男孩渐渐远去的年轻的背影，杨雪有些恍惚：是否每个人的感情世界，都会经过一次残酷的洗礼，然后才会蜕变或者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