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着一些小雨夹雪,想着这周就上过一次课,咬咬牙还是下定决心出去了。坐在公交车上,看着雨滴打在车窗外的玻璃上,车窗内的玻璃上升起一片水汽,突然就想到了故乡的冬日。
故乡的冬天很冷雪很大的,早上起床经常会看看白茫茫的一片,目光所及均是银装素裹。中学离家大概三公里,每天骑自行车去学校。母亲总是怕我冷,手套帽子围巾一件都不肯少。当我每天裹的只剩下一个眼睛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又开始觉得身上那件全棉花缝制的棉袄不够厚,遂买了一件羽绒服给我,那衣服很厚、很长,雪白雪白的。套在棉袄外面,曾经也瘦过的我直接就成了圆柱子,放倒就可以滚了。
记忆里一直都觉得那衣服真的很漂亮,像是来自公主的。前几年回家忘记带厚的衣服,母亲在唠叨我不会照顾自己的时候,我理直气壮的回她,家里不是还有我以前穿过的羽绒服嘛。翻箱倒柜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角落里的它。忍了很久终于没有忍住,小小的低估了一声,好丑啊,怎么跟我记得不一样。母亲倒是很平静,像是叙旧一样淡淡的说,好几年前买的了,样式有些老旧。你自己穿衣服又不爱惜,穿穿洗洗那么多次,过了这么久,肯定也不如当时好看了。现在想想,那其实是一个很温暖的画面。当然,除了母亲最后说的那句,最重要的是你以前你多瘦的,穿着当然好看。记不得母亲后来怎么处理的那件衣服,扔了还是收起来了,其实应该留着的,那是一个关于我作公主的念想。
说着说着就说远了。
冬天下雪,雪化了之后路就变得泥泞难行,到处都有水洼,天黑了看不清楚,我们也就欢乐的从当中骑行而过,速度丝毫不减,所以至今我都觉得我的自行车技术很好,大概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吧。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如此,我的记忆总是一段一段的,我记得很清楚的是那一周每晚回家的时候总是会有人跌倒在那个水洼里,每次一个。然后就轮到了我,我倒在水洼里,自行车压在我身上,我记得特别清楚的是我居然没有反应,就一直那么倒着,直到同伴把我从水洼里拖出来。现在想想,原来我反应慢半拍的毛病那时候就有了。后面的故事我都记不太清楚了,母亲说那天我回家,像是做错了什么大事,傻傻的从门缝里探出来个脑袋一脸无辜的说,“妈,我把衣服弄脏了”。母亲说她当时也没留意,就让我去吃饭了。晚上她收拾我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连秋衣秋裤都湿透了,在热炕上躺了很久的我人依旧还是冰凉冰凉的。公主的衣服当然脏的惨不忍睹了。
母亲经常跟我念叨,她一直都很懊悔自己没有让我先换衣服后吃饭,可我一直都没太理会母亲的懊悔,直到后来她跟我说这件事情坚定了她送我出去读书的决心,我才知道这件事在母亲心里留下的阴影有多深。因为第二年冬天我就在咸阳的中学里有空调暖气的宿舍里了。
母亲近来经常打电话过来,询问我过年回家的车票有没有买好,什么时候的车,什么时候到家,要不要去车站接我,其实我已经告诉过她很多次了,可她每次都总是要如此这番问一遍,仿佛这样才能安心,虽然我知道在家不超过三天,她就会问我,你什么时候走啊?我知道,我不是一件称心的小棉袄。
有些想念八百里外的人和事,还好,我就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