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邪王定居江南
晋帝司马炎当年灭孙吴后,大肆分封诸王,应该不会想到,孙吴灭亡不到40年,司马睿重回孙吴故地,晋政府南渡江南。
司马炎到司马睿的路径是:司马睿最终重回孙吴故地,建立东晋流亡政府。而司马炎到司马睿的格局是:八王之乱与五胡乱华。格局的关键点,在于司马炎分封诸王。
司马炎分封诸王,是西晋试图部分恢复先秦封建的举措。封建,本来是优于大一统的体系,但司马炎没有在法律层面确立分封诸王的定位,如果司马炎分封的诸王,是先秦列国体系下的秦、楚、齐……,那么,诸王是以洛阳的司马衷为天下共主,是各自领地的国王,重点是经营各自领地(不排除领地间存在冲突与扩张)。但司马炎分封的诸王,只是大致比郡守权力更大的地方官,司马亲王在法律层面上没有成为秦王、楚王、齐王、……的可能。亲王们纷纷以自己的先辈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为效仿榜样,无心经营缺乏法理统治依据的各自领地,转而经营中央官位。
西晋中央政府的内部政治斗争,因外部亲王的卷入,而演变为八王之乱。
司马睿南渡,是五胡乱华的结果。八王之乱,是五胡乱华的导火索。而分封诸王,则是八王之乱的火药桶。
格局是路径的根源,路径是格局的归宿。
琅邪王司马睿南渡江南,司马睿代表晋政府的法统,也即是华夏的正统。司马睿南渡,不代表可以定居。江南的原住民,对晋政府的“复国梦”,只会表现无动于衷的态度。三国孙吴割据时代的美好过去,使江南原住民尤其是地方豪强,抗拒复国后必然出现的大一统吏治体制。
司马睿如难民流窜般的南渡,反而为定居江南创造条件。江南的地方豪强,看到难民司马睿极其微弱的实力,如释重负。琅邪王只是代表政权的符号,根本无力触及江南地方豪强的利益。难民身份,司马睿拿到南渡后的居住证。
司马睿站稳脚跟后,江南地方豪强最惧怕的,是司马睿东晋政府高举复国旗帜,江南成为复国战争的基地。
东晋政府,正史评价是:抱残守缺、苟且偷安。事实上,东晋流亡政府的本质,是外来政权,类似国府退守台湾。“复国”、“反攻”这些理想的实现,只能是以牺牲原住民及当地豪强的利益为代价。
危如累卵之下的琅邪王,因“弱小”、“无为”,得以定居江南。
琅琊王司马睿南渡江南,东晋在江南建立流亡政府,是王导的谋划与支持,使司马睿的东晋政权得以定居江南。
柏杨评价王导,称王导是“和稀泥型人物”。刘仲敬称王导是“伟大的外交家”。柏杨认为:王导只追求表面安宁的局面,维护江南贵族利益,恢复中原的复国大业,蜕化为苟安于东南一隅。 刘仲敬认为:王导以高水平外交手腕,使江南贵族支持司马睿流亡政权,同时协调各方利益,使东晋政权得以长期立足江南。
柏杨是传统型学者,以是非善恶评判人物事件。柏杨看到文字世界里的王导,维护江南贵族利益,没有积极北图中原,一切以息事宁人、得过且过为原则,贬低王导为“和稀泥型”人物。
刘仲敬是现代型学者,进入人物所处的时代和场景,以人物所处的格局和路径为治学方法。刘仲敬与柏杨看到完全相同的文字世界里的王导。但刘仲敬认为,王导的“和稀泥”(柏杨的结论),隐藏扶持东晋政权立足江南的真实动机。王导的无所作为与偏安一隅,是王导争取江南地方贵族支持的必要手段。王导的息事宁人与得过且过,是化解各方矛盾,平衡各方利益的外交策略。因此,刘仲敬说:“伟大的外交家”王导出场了。
王导是务实的政治家,是曹操型人物,极致的阴柔与极致的铁血。
五胡乱华,晋政府退守江南。国共内战,国民党退守台湾。晋政府以外来流亡政权身份统治江南,为彰显其合法性,不忘提“北伐中原”的口号。国民党以外来流亡政权身份统治台湾,为彰显其合法性,不忘提“反攻大陆”的口号。就晋政府与国民党的力量而言,完成“北伐中原”与“反攻大陆”绝无可能。彰显正统的口号成为真正的“口号”。既然维持统治的面纱已经脱落,接下来,外部力量势必对外来流亡政权展开冲击,东晋之后,宋齐梁陈等军人集团接踵而至。国民党之后,民进党等各个政党派系开展执政资格争夺。
路径演变的规律与结果是,当北方大陆完成社会整合与力量积聚,最后将以压倒性优势将偏远南方收入囊中。正如东晋时代,最终北方由隋,完成统一大业。唯一决定要素在于综合力量对此之差距形成,与文明程度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