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传”已经看了过半,他生命中第三个女人—克里斯汀也就此黯然离场了,这是位来自底层社会的女人,是一名洗衣工,但不总是干这个,也曾在街头干过很长时间的“那个”。他们相遇在廉价的酒店里,克里斯汀已经不年轻了,也不美丽,有点憔悴,这是一个经历过生活忧患的女人,有着一双辛苦操劳的手,眼睛流露出忧郁的神情,不过仍然很动人。已有五个孩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只是这些孩子都是她跟素不相识的人生的。克里斯汀和孩子们都住在母亲那里,而她的母亲不仅一辈子干“那个”,如此而生下了克里斯汀和她弟弟,也是母亲让她去干“那个”,弟弟在家养了个女人,他给这个女人来皮条。而克里斯汀也并不在意对五个孩子的影响,因为有一天也得干这一行。
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与轮回呢?十六岁的克里斯汀曾爱上一个有钱人,只是因为门第关系不能娶她,后来这个人死了,没有留给她一个子儿,现在她已经三十二岁了,一点儿储蓄都没有。要么在洗衣桶前站一天,要么去拉客,为了嗷嗷待哺的嘴不得不为之。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慰藉而彼此靠近,他们穿过幽暗的街巷回克里斯汀的家,一边像老朋友似的随意聊天。克里斯汀向梵高讲诉自己的身世,既不怜悯自己,也不怨天尤人。当梵高邀请她去给自己做有偿模特,她欣然接受!
早晨,梵高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不是只身一人,朦胧的晨曦中有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在身旁,这使世界显得亲切多了,半生的痛苦和孤独离开了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宁静,男人得有个女人才行啊,其实这段时间的梵高还是很祥和而幸福,努力画画,克里斯汀也给他的生活带来了生机和快乐,至少饭也做的好吃。饭后他们热切交谈着,无拘无束,之间的那种平等相待的友情,也许并不理解,但就是特别舒服,谈论平常的事情,既不娇柔造作也不争强好胜。克里斯汀谈到自己生活中的心酸血泪,梵高只需把她的经历稍加修改,便完全是他自己的故事了。他们的话语之中没有挑战,沉默之中不假装,没有阶级界限,也不分贵贱高低,无须施展计谋的两个不戴假面的灵魂的相会。没有克里斯汀的住处,显得冷清而落寞。
于是克里斯汀来给梵高做模特,每天一大早就来到画室,随身还带来一只针线框,好让自己的手也像梵高的手一样有事干。她是个笨拙的模特儿,接受能力差,不过她很努力,也很快养成了在回家之前为梵高做好晚饭的习惯,也习惯为他洗内衣、缝缝补补或上市场买东西。克里斯汀决算不上个好管家,在她母亲家里多年形成了懒散的习惯,把她爱清洁、讲条理的意愿差不多都磨没了,所以她收拾屋子是一阵一阵地心血来潮,但这是她平生第一次为她所喜欢的人管家。不过克里斯汀仍然不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一旦有什么事惹恼了她,就会暴跳如雷,还会用上梵高从小学生时代起就没听过的脏字。但是当梵高的画全坏了时的大发雷霆,克里斯汀也任由他骂个够。幸而,他们倒不同时发怒。
当梵高当月的钱全部用完时,就告诉克里斯汀自己要外出看望叔叔,其实只是一个人待在画室,饥寒交迫,热病也发作了,双膝发软,只得躺在床上。五天后,克里斯汀不请自来,她把手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觉出他在发烧,在食物架上找不到任何的余粮时,她回家取了土豆和菜豆,然后做成泥状食物,给梵高喂下这些能量之源,克里斯汀说道:“要是我们穷,那并不是我们的过错,应当互相帮助。”当克里斯汀肚子绞着痛时,梵高毫不犹豫地带她去省医院检查,而由于胎儿位置不对,必须要做手术,如果不做手术,根本就熬不过这一关。手术费用在五十法郎左右,巨款啊,但梵高自愿负担这笔费用,只是这笔钱筹的肝肠寸断而受尽屈辱。
而风言风语地传起梵高和克里斯汀的关系,海牙城的人都知道他收养了一个情妇。在上层社会看来的不可理喻,克里斯汀在他们眼中就是个母夜叉,顶平常的母夜叉,而在争执中,梵高很不喜欢以“情妇”的字眼,脱口称克里斯汀是自己的妻子,梵高也真心的想要娶克里斯汀为妻,也是克里斯汀带给了他爱情的复活。他们打算把新生婴儿和另一个小孩海尔曼留在身边,其余的孩子留给她母亲。只是要俭省地过日子,但是只要有一口饭,也会分给克里斯汀和孩子。
克里斯汀是感动的,她抱着梵高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深情地说:“我要求不多,即使除了面包和咖啡别的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抱怨。我爱你,温森特,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男人,你要是不愿意,也不必非和我结婚不可…只是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头一回这么快乐,我不要别的东西,只要能和你分享你有的那些,我就很快乐了”,这一席话多么的真挚而简单,这两个人儿在这一刻也是真的幸福,至于是否相爱就无从知晓了。
当克里斯汀分娩期间,梵高向提奥表明心迹而获得帮助,所以租下了更大的房子,以便克里斯汀能和婴儿一起搬过来同住,房间收拾的非常温馨而舒适。梵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地意识到,像她这样的人,是应当得到正派人的同情、怜悯和爱的抚慰感化的。“她从没有见过纯洁美好的事物,那她自己怎么能变得纯洁美好呢?”梵高自言自语着。由于事前并未透露,当克里斯汀回来看到这一切时高兴之极,跑上跑下把房子里的东西摸了个遍,兴致勃勃。
产后的克里斯汀身子还很虚弱,不能干家务,于是梵高不得不把一切都承担起来,也怀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恬静心情重新回到工作中去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感觉着身边一个家庭的忙乱与节奏是多么好啊。但是梵高的那些画家朋友并不理解他,甚至当面奚落克里斯汀,尽管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在讨论着,但是谁都感受的到,用所谓朋友的眼睛看到的是:一个私生子、一个妓女和一个慈善家。假如一个人爱着一个普通而平凡的人,并且为她所爱,那么,尽管在生活中存在着阴暗的一面,他也还是幸福的。当提奥来探望梵高时,自然聊到克里斯汀,他们约法三章,将婚期推迟到梵高能靠出售作品挣来一百五十法郎,也就是自食其力之时。
艺术是一场战斗。油画颜料贵的吓人,而梵高的涂颜料又那么厚。同时吃惊地发现,婴儿竟需要买那么多东西,克里斯汀还得不断服药、买新衣服,海尔曼又必须读书、付学费,这个家简直就是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对于梵高在做的事,克里斯汀是很不理解的,她在家庭生活中是一个很好的伴侣,只是梵高的生活却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是和家庭生活有关的,他的热情与想法,只能靠每晚写信给提奥来表达。如果梵高想要欣赏一下别人的思想,就去看小说。克里斯汀只能和他共享生活中的一小部分。
梵高希望克里斯汀恢复身体后,可以再次成为一他的模特,来为他摆姿势。但克里斯汀一直在拒绝,借口家务的繁琐,而当梵高早起帮她做完家务寄希望来做模特时,克里斯汀直言:“可我不再是当模特儿的啦,我是你的妻子呀。”两人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而当必须花钱请模特后,由于经济压力,克里斯汀被迫回母亲家住的时间也增多了。而每次葱从母亲处回来,在举止与态度上都有一些变化。梵高进退两难,如果钱全用于生活,克里斯汀就不会回母亲处,可以维持正常的关系;如果真这么做,就得放弃画画,但又不可能。
随着去母亲处的增加,克里斯汀早年的想法和习性也慢慢地回来了,对痛苦的记忆淡薄,决心做贤妻良母的愿望也动摇了,她曾经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曾经沦落街头,整整十四年她是在酗酒、吸黑雪茄、污言秽语和粗野的男人中间度过的。随着克里斯汀体力的恢复,十四年的懒惰习惯,与这一年所受到的照料和温柔的爱相比,还是占了压倒的优势,在不知不觉之间开始变了,克里斯汀在家务上也来越不经心,使得食不果腹,只能请她把孩子送到母亲家去,而克里斯汀也随之而去。当梵高收到提奥寄来的钱时,立即去找克里斯汀,只是在母亲家里住的九天,使她故态复萌,恢复了旧日有害的生活习惯。而梵高也无力支撑这个消耗如此大的众口,克里斯汀的母亲也不再认为女儿能结婚是件幸事了。
克里斯汀恢复了往昔生活那种不爱清洁的懒散习气,如果梵高想要纠正,两人就争执不休,最后克里斯汀会说:“我不过是个遭人遗弃的人,那没错儿,我将来的结局就是跳河自尽。”克里斯汀的母亲现在几乎天天都要到画室来一趟,夺去了梵高所珍视的克里斯汀的友情。房子里陷入一片混乱。当梵高因为赊账而被揍后,他心灰意冷地决定离开海牙,也迫切地想要克里斯汀和他一道离开,重新开始,克里斯汀提出能答应每月提奥资助的一百五十法郎都用来过日子?但是梵高做不到,在这里,没有饭吃还可以找母亲,而一旦离开这里,没有饭吃又去找谁呢?所以克里斯汀拒绝离开,但也低沉地说:“他们告诉我,你会离开,我也知道事情就会这样。”她也知道自己是和母亲一样的人,得按他们自己的方式生活。
梵高请求她不要再回街头去干那个,但是克里斯汀一口气喝下半杯酒后,说道:“我只知道我无法挣来足够的钱,尤其是我必须得供养所有的孩子的时候就更不够了,所以如果我上街,那是出于迫不得已,而不是心甘情愿。”克里斯汀带着两个孩子送梵高到车站,他们站在月台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火车启动后,这个女人便永远地消失在车站烟尘滚滚的黑暗里面了。
掩卷而思,谁是谁的劫?谁对不起谁?谁爱过谁?克里斯汀的悲剧可以被救赎吗?至少梵高的艺术热情势不可挡,也许小酒店的遇见就是一个错误,如果不曾遇见是否更好呢?也许正如梵高所言“从没有见过纯洁美好的事物,那她自己怎么能变得纯洁美好呢?”而梵高也给不出如此的美好啊,克里斯汀的不幸也许在于母亲的自私与放纵,而又离不开母亲的庇佑,这是无尽的轮回。幸而时代的变迁,不再有如克里斯汀的命运轮回了。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但愿你今后每一次梦,不会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