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晚晚撕掉第三版述职报告时，打印机正好卡纸。A4纸皱成团，像极了她被职场揉搓五年的心。墙上的“优秀员工”照片里，她嘴角弧度标准得像用圆规画的——那是她对照《职场微笑指南》练习三个月的结果。
深夜便利店，她蹲在冰柜前挑酸奶。手指在芦荟味和草莓味之间徘徊第十遍时，身后传来带笑的声音：“选草莓的吧，你耳坠是红色的。”
穿连帽卫衣的男人拎走最后一份关东煮，转身时露出工牌——海洋馆饲养员，名字被水渍晕成“小鱼”。结账时他忽然退回来说：“其实芦荟味也不错，像把夏天冻在盒子里。”
后来总在凌晨一点的便利店遇见。她啃着冷饭团背KPI，他擦拭着鲸鱼玩具上的水渍。有次她被辣酱呛出眼泪，小鱼默默推过来杯海盐柠檬水：“人鱼公主的配方，专治人间辣味。”
转折发生在公司演讲会。她精心准备的PPT被总监批为“缺乏攻击性”，台下哄笑声中，她突然看见玻璃幕墙外有人举着白板：穿玩偶服的小鱼画了只喷火的章鱼，旁边写着“烧掉规则书吧”。
那晚她第一次踏进海洋馆后场。小鱼正在给受伤的海豚包扎，碘伏棉签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看，我不教它怎么游更快，只帮它找回自己的频率。”
他带她摸白鲸凉滑的皮肤，指尖触到嶙峋伤疤：“这是被螺旋桨划的，但它现在还会对着小朋友吐彩虹圈。”月光透过水纹投在瓷砖上，她忽然说起童年因为口吃被合唱团刷下的旧事。
“试试看。”小鱼递来哨子，“和海豚说话不用语法。”
她吹出破碎的音符，年老海豚却跃出水面画了个心形水花。岸边的《海洋动物心理指南》被风吹开，某一页用荧光笔标着：“真正的疗愈从不说教，只创造安全坠落的空间。”
城市暴雨那周，肖晚晚负责的项目彻底搞砸了。她缩在海洋馆角落看蝠鲼巡游，手机不断弹出辞退通知。小鱼突然打开投食口，示意她伸手触摸游过的鳐鱼：“感受它肚皮的细沙感？这是大海的雀斑。”
他擦着她淋湿的头发轻声说：“知道为什么海豚总在笑吗？因为压强太大，它们天生嘴角上扬。”这个冷知识让她笑出眼泪，泪珠掉进池水时，有只小海豚好奇地用鼻子接住。
三个月后，肖晚晚开的潜水摄影工作室墙上有行字：“你的优点，就是…你是你吧。”落款是条简笔画小鱼。常客们不知道，那个总来送海鲜饭的饲养员，会在打烊后带她去码头夜潜。
某次她为客片焦虑到失眠，小鱼突然蒙住她眼睛：“星星掉进海里了。”透过潜水镜，她看见发光水母组成了银河。他在氧气面罩的杂音里说：“你看，连宇宙都允许星星以各种形态存在。”
最新作品集里，有张照片叫《不完美法则》：穿破旧玩偶服的小鱼正在喂海龟，饲料撒成歪斜的星星形状。简介写道：“原来最深的爱，是有人把你从‘应该’的牢笼里，放生回‘本来’的海洋。”
开展那夜，小鱼在展厅角落放了微型海洋箱。有小孩指着游弋的接吻鱼问：“它们为什么一直碰嘴巴？”
肖晚晚正在调整射灯，闻言微笑：“因为在告诉对方——你这样就很好，不需要变成海豚。”
潮声隐隐从音响里漫出来，她忽然想起某个凌晨的便利店。当时小鱼把关东煮里的萝卜夹给她说：“这个最吸汤汁，像把整个海洋的温柔都吃进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