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经历了一段漫长的跋涉。
还是在黑暗中。
影影绰绰,景象丛生,待抬眸找寻,许多景象迅疾湮没于虚无,再探,如深不可测的深潭凝滞住一般的混沌漆黑中。
雨霏都有些不适:明明就在白日……
好像是在办公室?对,雨霏看清了,就是她从前的办公室,自己正在和兰宝说着什么。
还看到清妩正在一旁接听座机电话,夹杂着略微夸张的开朗笑声,清妩是她二楼办公室的,一个细高挑女孩。
雨霏有些迷糊,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注意到呢?这位圣女子今年成功脱单步入围城,幸福美满地一气呵成呢。
……
黑暗就用省略号表示吧。
是的,又走过了一段黑暗。雨霏竟然隐约的看到自己了。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快走到公司门口公交车站牌了。站牌处站了一高一矮俩妇人,皆背影,两件套的冬裙装,沉郁的暗色。
雨霏立马又想到自己那套裙装,被断舍离掉的两件套裙装。轻盈柔软的纯羊绒,暗红褐色底子,细条纹的土黄色方格,雅致低调,小上衣从后背中间开拉链,长及小腿肚的鱼尾裙,后开叉,简洁脱俗雅致,还厚实暖和。
可惜,自雨霏生了女儿后,就开始了与赘肉的博弈,从穿脱困难,到终于生拉硬拽也套不上,甚至于后背拉链被挣开,裙子拉链也岌岌可危,迫不得已成箱底货。
二十多年了,每每拿出来比划比划,再放回,终于在2017年春节前,趁着刚读《断舍离》的满腔冲动,在这位杂物管理咨询师的蛊惑下,果断将其抛弃。
扔!扔!扔!
一年内不穿不用的,扔!
凡阻碍房间空间畅通的,扔!
更何况这衣服都二十年了,那一箱衣服的标签上写着:待到来年窈窕时,吾在美中笑,日期:1997年2月1日。
自打断舍离了这套衣服,这衣服竟常常浮现在雨霏的脑海。毕竟这是雨霏买的最贵最满意的衣服,所以年年清理,年年留下。
二十年了,雨霏仍无心无肺地度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减肥,愈减愈肥,浑身上下福态满满。
“来年”是年年如期至,“窈窕”却黄鹤一去不复返。
……
还是回到雨霏的跋涉,似为了要回避俩妇人,走进一长长的拱形砖墙过道,细瞅就是单位隔壁的XX所。雨霏要回家,退回到公路边人行道。
好陌生,红尘滚滚,瞬息万变,雨霏上下左右细瞅,辨认,终于迈出腿去。其实,XX所到公交站牌,到单位,不足五十米。
到单位大门了,手上似乎拿着什么重要物件,只是意识渐渐远离,脑子开始空白起来,就要晕眩过去,门洞内走出一人,关心地俯身相问,雨霏张嘴竟什么也说不出。
想到伊坂幸太郎的《奥杜邦的祈祷》中稻草人优午,被惨遭杀害,并被被残忍地分尸,头部不知去向。
雨霏思维一直很混乱,稻草人优午的头呢?一个稻草人的头有什么用啊?还有一个问题,这个能预见未来的稻草人,虽说只能预测一周之内的,为什么无法阻止自己的死亡?
所以……答案突然出来了:只能是稻草人优午自己想走,想离开这个能预测未来的神位。他自责,而且他的自责无处安放,尽管兔子小姐说,“他是个稻草人,却偏袒鸟类。”
雨霏静静地望着来人,淡淡的笑容,来人俯下身子关切焦急的问候……雨霏似变成了被惨遭杀害的稻草人优午,坠入了另外的空间世界。
雨霏脸上露出微笑,恍如是在首次读完《奥杜邦的祈祷》时,合上书本,生活里的烦恼事也像合起的书本一样,都装回到潘多拉的魔盒里一般,只是换回了什么。
雨霏看到公司大院,竟如荻岛蓝色澄澈的天空,飘浮着与世隔绝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