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梦归处


在颠簸的马车里,面带倦容的叶柔平躺在马车里,身上的被子盖了七八层,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面色苍白的脸。一旁的丫鬟侍候在侧,外面驾车的男子不时的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又赶紧掩好帘子。有时里面传出短短续续的咳嗽声,男子听了,眉头一紧,心头一缩。

只有在马儿吃草饮水时,男子才有时间进到车里看女子。

“林大哥,你说我的病能好吗?”一句似有若无的声音自干涩的喉咙里发出。

林逸点头,“会好的”。强有力的手掌握住冰凉的玉手,一边整理女子两鬓的头发,说着,“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雪山飞雪,塞外飞沙。”

“累了吧,累了就睡个觉,一觉醒来就到城里了。”男子轻柔的把女子的手放进被窝,又为她整理了下被子,看她心安的闭上眼,转身弓腰走出,驾车而去。

自汾水河出发来到淮州城,已过去五日.安置叶柔的是一间小别院,临时租的。虽比不上叶府的楼台高阁,但也算得上环境清幽。屋外的围墙上是一眼望去就绿油油的爬山虎,院内的合欢花伸出墙外,张望热闹的街市。推门而入,鼻尖有淡淡花香,坛内种有各种小菜。

叶柔看着,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许多,拍着搀扶着她的林逸,高兴的说着,“林大哥,我们以后就在此处定居。”

林逸搀扶着她,丫鬟在马车旁整理行李。

“跟着我委屈你了。你本是大户的女子,却要你跟我受罪。”

叶柔面色憔悴,嘴里却清楚的吐露出自己的心意,“不委屈,今生能与你相依相守是我的幸福。何来委屈之说?”

丫鬟秋菊提着包袱跟在后面,满心欢喜的说着,“是啊,林少侠你就安心和小姐过日子吧!”秋菊说完,欢乐的跑进屋子忙活起来。

叶柔脸一红,打趣道,“小丫头,哪天找个媒婆给你说个媒,好把你嫁出去。”

秋菊放下手里的话,眉眼上挑,“我才不嫁呢,我要一直跟着小姐。”

是夜,叶柔在秋菊的照料下入睡。林逸在院中踱步,待到秋菊也入睡后,翻墙而出。他走得极小心,没有开门,他怕开门声会惊醒屋里的人。

沁雅阁的歌舞这时已歇息了。整个阁楼只剩一隅还泛着微弱的烛光,门口挂着的两个红灯笼,像张大了口的怪物,吞噬万物。

林逸纵身一跃,直奔那处,却稳稳的停在窗边。

只听得屋内飘出一阵缥缈细长的声音,“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男子闻声推窗而入,一身月白色的衣装修得他身材硕长,月光下的影子淡然自若,手中的剑衬出他快意恩仇的江湖气概。

女子看着他的剑,鼻尖一酸,嗤笑道,“怎么来见你的师妹,也要带着剑,你是有多讨厌我吗?”

林逸全不顾女子的抱怨,急问道,“晚梦,你在信中说,你有办法治好叶柔的病可是真的?”

晚梦把玩手中的珠钗,“自是真的。可是师兄你可不可以和我回去?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那样做,而且师父他老人家也在念你。”女子祈求的看着他,眼里尽是柔情。

林逸面无表情的说着,“你没做错什么,你那样做只是为了维护大师兄,只是师门我不会回去了,我想的只是让叶柔好起来,与她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晚梦听着心中一惊,欲言又止只说着,“我会治好她的。”

“谢谢你,晚梦。其实我不怪你。”一道白影一闪,林逸飞窗而出,只留下这句话。

“终归是我对不起你。”冷月投下清冷的月光,女子的眼角似有泪滑出,可脸上却堆出一个勉强的笑。在月色下,是那么的不堪。

叶柔的病远比她想得还要重,从昨夜里睡了到晌午还没有醒,晚梦一大早就来了,到现在足足立了几个时辰。一旁的林逸急促不安,来来回回的走个不停。

晚梦从盖的严实的被子里好不容易找到叶柔的手,“怎会如此冰凉?”

“难道这病连你也没办法?”林逸在旁忧心道。

晚梦闭气凝神,细细把脉,好一会儿才得出这一结论。

“这不是病,是中毒了,是冰骨散,中毒者全身如同置于千年冰窖中,但不会很快取人性命。但随着时间的推进,最终会全身强硬而死。”

林逸眉头一皱,“可有办法医治?”

“还好这几天你用内力维持,离毒发身亡,还有些时日,让我想想。”

“她还能坚持几日?”林逸痛心道。

晚梦平淡的说着,“还有三天。如果三天之后没有结果,你会怪我吗?”

林逸面无神色,眼底却有一闪而过的落寞,“我不怪你。可能是老天爷不会让我们在一起。”

七月的淮州城是个多雨的地方。一大早的,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合欢花在雨中飘零,飘零的花瓣任雨水冲走,全没了花开时的光彩。

叶柔在窗台看着这雨,这花,感叹自己不久也如这花般,任雨打,随风吹。心里不由得忧思无奈。秋菊走进来,掩好门窗扶起她的主子,“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林少侠交代过你要好好休息,快到床上去。”

这边沁雅阁因为天下大雨就没开张。晚梦把自己关在了书阁里,这里面的是她这几年收集来的医术。在一旁翻看医书的还有林逸。

晚梦揉着疲乏的眼,淡然的说着,“你可以不用来的。”

林逸手指着书本上的内容,细细读起,不久才回过神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这般仔细认真亦如以前那样在她心里烙下深深的烙印。初春,山门前的柳枝刚抽了嫩芽,她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淘气的将它凑近正在看武功秘籍的师兄的鼻尖,许是因为林逸太认真没主意到,一个趔趄,林逸直接从树干上掉下去,摔得了个悲惨。而树上的罪魁祸首彼时笑得可欢了。倒叫树下的人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那时的她是豆蔻年华,他是她喜欢的二师兄。她是他的师妹。因两人年纪相仿,时常聚在一起玩。练剑,溪水,两人形影不离。因此经常被其他人取笑,两人可是定了娃娃亲的。少女的心事被说中,晚梦脸红一片,很快逃离也不管其他师兄姐们说些什么。倒是大师兄不怎么在意这件事。

就连其他人也觉得林逸和晚梦是一对的时候,却突生陡变。是在一个雪天,宫里的人顶着风雪到山门,传达皇上的旨意,皇上要在众多弟子中挑个武力超群的进宫做他的贴身侍卫。

晚梦以前就听闻一入宫门深似海,伴君入伴虎之类的话。可当她看到师兄为了比武而勤于练武,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大家都心知肚明人选就在大师兄和二师兄中选。两人实力不相上下,可是在比武的时候,林逸中途没有力气。人选自然就落在了大师兄。

林逸自然知道背后是怎样的真相。他的师妹为了留住他在他的茶水里面下了药。而这一切是他敬爱的大师兄教唆师妹造成的。大师兄要这个位子,他可以给他,可是他怎的就生出害人的念想。当他选择找师傅寻求公平时,并要求师妹澄清事实时,师妹选择沉默,而师傅罚他闭门思过。他气不过逃出师门,这一逃便是十几年。

当初雄姿英发的少年被岁月磨去棱角,没有那般嚣张的气焰,收了炙热的光芒。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师兄离开后,在数次醉酒后,她沉迷于研究医书,在江湖上也混得个小名气。之后她离开山门在淮州城开了个沁雅阁,一边悬壶济世,一边打听师兄的消息。

当她收到师兄的信后,这是他离开后她第一次收到他的来信,她高兴的连唱了五首曲子,却丝毫不觉累。尽管信中没有提及她,她也不曾伤心。至少她知道师兄还在。

可是当她见到叶柔时,看到师兄对叶柔的神情,那是喜欢的表现。她以为叶柔是师兄随手搭救的人,可是如果不是重要的人,怎会来看这些枯燥乏味的医书,怎会来见讨厌的自己?

晚梦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抓过他手上的书,灿若星辰的明眸痴痴看着他,眼里似有洁白泪光闪过,双手环抱住男子的腰身,贴着他的心口,语气凝重而温柔,“师兄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们现在已是夫妻了。”

  林逸一把推开晚梦,晚梦跌倒在侧,林逸想要去扶她,可还是忍住出手,只淡淡的说着,“我有喜欢的人,我会用一生去守护她。所以往事种种也如过眼云烟般,你我都不要去牵挂。”

晚梦堪堪起身,拍打沾了灰尘的裙边,“我明白了。你对她当真是情深意重。”

是夜,繁星点点,晚梦送走了师兄后,收拾行李马不停蹄的赶去山门。

蜿蜒曲折的山道,清凉净透的溪水,一声马蹄一瞬人影,在山头间飞快而过,溅起点点溪水,踏遍簇簇繁花。

翌日,阳光荏苒,山门前柳树下,马儿累到在树下,晚梦躺在及膝的草地上。

迷糊中晚梦看了眼身下的这片草地,觉得它没有这么高。

发现晚梦的是一个童子。晚梦自梦里醒来,在梦里,一切就如当初那样,什么都未改变。

拜见师父后,晚梦向师父告知事情的由来,语气平淡,但师父还是看出她心事。

发须尽白的老者,缓缓而道,“当初总归是师父的不对,让你和林逸受苦了。”

“师父别这样说,这件事情我也有错。”晚梦继续道,“师父可有办法救叶柔?”

老者为难的样子,似乎不愿说下去。

晚梦看着斩钉截铁道,“还请师傅告知方法。”

“本门有一圣物名圣火莲,能祛除寒气。”

晚梦追问着,“那此物现在何处?”

“你可记得你裸着脚在冰天雪地里苦苦追着林逸只求他能回山门?”老者顿了顿转身回了房间。只留下晚梦一人原地驻足,似在回忆苦涩的过去。

她怎能忘记那段过去。山里的冬天异常的寒冷,尤是早上。一阵刀剑摩擦的声音把晚梦从睡梦中惊醒,听到外面师兄们在说,二师兄回去。

听到二师兄三个字,晚梦振奋了精神,顾不得穿鞋,抓起一旁的中衣夺门而出。

来到门口时,地上躺着落败的师兄们,而对面的人眼里是杀伐之气。晚梦惊乎一声,不要。而这人已翻身上马,骑马疾驰。晚梦在后面追着,冬日的积雪通过脚底至下而上,冷透全身,寒透心底。在经过一片湖面时,结冰的湖面因承载不起重量,出现条条裂痕。晚梦未曾反应,从破冰处落进冰冷刺骨的湖水。而她心爱的人却没有来救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渐行渐远。一滴泪滑过,她想就这样也好。

显然她并没有死,是师父救了她。

她征了一会儿,冰冷如霜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我明白了。”

晚梦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已是深夜。推门声惊醒了守在叶柔床边的林逸。浓浓的倦意袭上林逸,在看到来人是晚梦后,眼里放光,一把拉过晚梦,迫切的说着,“你找到方法了?”

晚梦一双通红的眼看着疲乏的师兄,面无表情,“我找到了。”随后拂袖淡白色的粉末弥散空中,林逸瘫软在地。

清晨阳光微好,灿烂的光束射向半掩的轩窗,被均匀分成若干份。窗外的合欢花熠熠生辉。林逸爬起身来,大步流星。

一脚踏入,便见叶柔伏在窗边,桌上的铜镜,映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面容。

林逸轻声走来,握紧孱弱的手,俯身倾耳,温柔缱绻,“我来给你画眉。”

“以前我只道你执剑武艺了得,竟不知你画眉也这般好。”女子眼里是如春水般的清澈纯净,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若你想我便给你画一辈子的眉,到时可别厌烦我。”男子打趣道。

女子喜极而泣。眼角的泪水在倾述几日的苦痛,欢呼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女子转身抱住男子,哽咽着,“再也不会有什么把我们分开了。只是晚梦姑娘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你去找找她。”

林逸回答道,“你先休息,随后我找她道谢。”

晚梦站在河边,湍急的河水似生命般澎湃有力,然而在晚梦看来,是垂死挣扎。银白的长发如月光倾泻,眼底是空虚的黑暗。看到来人后,紧抿的唇吐出冰冷的字,“你来了!师兄。”

明怀一把拉过眼前发白如雪的女子,靠在自己的肩上,语气诚恳,“对不起。我——”

晚梦打断他的话,轻描淡写般,“大师兄没事的。”

明怀道,“我们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师兄还记得你曾说过他是你的弟弟,而报仇的事你不想牵扯他,而林师兄是我喜欢的人,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即使他心里的那人不是我。”晚梦继续说道,“师兄带我回山门吧。”

“你都知道了。”惊愕的表情一闪而过。

“在我听到你和师傅的谈话后,我便决定帮你。即使我知道这样做,他会恨我,我也不在乎。但我很庆幸大师兄一直都没变。”

“可是这对你不公平,你知道晚梦我一直——”

冰冷的手指堵住即将说出的话,女子言笑晏晏,“大师兄一直是我的好师兄。”

晚梦委托明怀将书信送去给林逸后,便和大师兄回到山门。她没有去追问大师兄关于林逸的反应。于她而言,这毫无意义。

这几天明怀一直陪着她,直到有人匆忙赶到山门与师兄讲了一些事情,师兄神色严肃,只告诉她我出去有些事,很快就回来。说罢便与来人一前一后的踏马飞骑。

再见到大师兄时,晚梦躺在树干上,闭目养神,银发自然垂下,树叶夹杂稀疏的阳光,地上洒满和煦的晨光。

大师兄告诉她,林逸和晚梦将在三日后成亲。

她笑了笑,“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与他再无牵扯了。”

“你既如此的淡然,我便没什么担心了。”

“师兄竟用这事来试探我是否已然放下。”晚梦翻身从树上飘下,银色长发飘飘然,待晚梦站定,长发垂至脚底,宛如江海河川。

明怀拿出一个精致暗纹花雕的木盒,还未等女子反应,木盒已交在女子手中。说着,“我知道你不是平凡的女子,容貌对你也不甚重要,但凡是女子,总会有一丝在意自己的容颜的情感。”

晚梦紧握盒子,滚烫的泪珠滴答在盒子上,将盒子上的花纹浸染的像是活了一样。却在抬头的一瞬眼底闪过许久未见的笑颜,“多谢师兄好意。”

却说这边新婚前夜,新娘叶柔却不见踪影。林逸急寻得知,新娘被无影坛的人带走了。无影坛的坛主与林逸结下梁子,发誓要将此人碎尸万段。之前下毒不成。此番劫走叶柔,必是为了报仇而来。

战期约在三日后,吱呀一声,古铜色的大门缓缓推开,一柄长剑在地上擦出星点般的火花,血顺着锋利的剑,滑落地上画出骇人的红线,男子低头不语,只是将剑指向卧榻上的人。

    那人嗤笑一声,“没想到你竟还走到这一步,哼,是我小看你了。”

“少废话,交出叶柔,我可以放过你。”

两侧的人皆敛气屏声,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落影淡定自若,取出佩剑,疾驰而来。旁边的人见状也拔剑向着林逸。

此番又是一场江湖风波。凛冽的剑气互相交错,在古铜色的大门上刻下剑痕。两番厮杀过后,林逸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但他明白他要争取时间,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倒下。思及,抹去嘴角殷红的血,撑着剑挣扎着站起来,艰难的咽下堵在喉咙的鲜血,扯着嗓子,怒吼道,“再来。”

表情是那样狰狞恐怖,让周围的人心生惧意,竟无人敢上前。

落影冷笑着,“真没用。”而后提剑向前,奋力刺向林逸。却被突如其来的剑气挡了回去,来者是明怀。

林逸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她的。”

“放心吧,她没事,已经安全送出。倒是你。”

“我没事。”话音未落,林逸昏倒在地,被明怀的手下带出无影坛。

“真是没想到你们兄弟真是手足情深。那好,弟弟欠的债就让哥哥来偿还。”

明怀拔剑向着落影,语气凌厉,“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落影把剑扔在一旁,手掌自胸前滑过,“我近日新练的一门功夫,也不知效果如何,正好拿你练练手。”

明怀手持长剑放在面前持防御的姿态,落影这边极速杀来,却在临近片刻,闪到明怀背后。明怀错手不及,被厚重的掌风,拍倒在地。

明怀口吐鲜血,瘫软在地。落影又一个掌风拍来,突然一道白影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劫走明怀。

无影坛外的树林里,明怀藏在青翠茂盛的灌木丛中,晚梦在一旁照看。“为什么不告诉我?若不是我多一个心眼,察觉到你的不寻常,你可就——”晚梦一边说着,一边急忙擦拭明怀口里流出的鲜血,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泪痕,任泪珠在苍白的脸上滑落。

明怀微微一笑,想要宽慰晚梦,抬起手掌落到晚梦的鬓角,滑过细腻的银发,“为什么没有用我给你的东西?”

晚梦摇头,握住满是鲜血的手,眼里闪着惹人怜惜的泪花,“我只想让你一个人看。”

明怀吐出一口鲜血,长叹一声,“我再也无法保护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欠你的只有来世再还了。”

“不,我只许你此生还,我怕我来世再也遇不到你。”晚梦边说边擦拭血液。晚梦清楚的知道明怀的伤势,即使是将自己剩余的功力全部渡给明怀,也是无济于事。但那又何妨,只要能救他,那怕几率很小,也要试试。

晚梦扶起明怀,搭在自己的肩上,颤抖着瘦弱的身子,步履蹒跚的向前蠕动。血迹浸染乳白色的衣裙,点缀银色长发,远远望去,二人仿若是一枝开在寒冬中的腊梅。此时搜查的人已经离去,正是离开的好时机。当初晚梦为了救叶柔,身体受到严重伤害,此番又是为了能从落影的手上救下明怀,再次受到重创。或许现在能撑着她走下去的不是体力,而是信念,或者是爱情。她自己也不清楚,但她知道,如果不竭尽全力,她一定会后悔的。

晚梦扶着明怀艰难的行进,最终寻了个偏僻的洞穴安置明怀。明怀平躺在一块冰凉的石板上,晚梦解开明怀染血的衣衫,层层衣衫包裹的是早已模糊的伤口,还有一道道刀伤留下的数不清的伤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落影的那掌使得明怀的伤口复发,所以才会血流不止。晚梦又撕下自己衣裙上的一小块布料,从洞穴里取了些干净清凉的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清理伤口后,晚梦将伤口重新包扎,而后运气到手掌,缓缓靠近明怀的手心,一股似流水般的红色气息,从晚梦的手掌流向明怀,却在男子睁眼的那刻,那股气息逆流,流回晚梦,同时还有一股浓厚干净的气息流回女子。这个气息使得女子的银发在一瞬间由白变黑。

男子微弱的声音吐露出这几个字,“我用不到这些了,给你了,你要给我好好的活着。放下林逸,看着你为他伤得遍体鳞伤的样子,我会心疼你。我这一生也算是活得可以了,至少死得时候,有你陪在我身边。”男子抬手想要去触碰焕发生机的黑色长发,却来不及了。

晚梦将明怀紧紧的抱在怀里,放声大哭,她明白了,得不到的不再去强求,强求的结果只会让四个人过得不好,而且在不经意间,她已伤了那个在背后默默爱着她的男子千遍万遍。

三年后,沁雅阁门前张灯结彩,走出两排姑娘,端庄清雅,形帽昳丽,螓首蛾眉。一个中年女人碎步走出,柳叶细眉,唇红齿白,粉嫩小脸,举手投足间仿若云间山月,皎洁清丽。

沁雅阁时隔三年重新开张,江湖上不少好汉慕名而来,为的是来见三年前轰动一时的江湖美人晚梦。

“今日沁雅阁重新开张,早已准备了不少歌舞曲子,就等各位江湖好汉欣赏了。”

众人起哄道,“歌舞是要看的,曲儿是要听的,只是我们来这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想要目睹一下阁主的姿容。”

女子扶了一下手,“阁主正在回来的路上,想必不日便会回来,只是阁主交代了,她的人各位是见不到的,若是相见那便是有缘人。”

人群中转出阵阵爽朗的笑声,人们闻声望去,那是个模样端正,风流倜傥的男子,“姑娘说的有缘,请问何为有缘?你家阁主可真是找了个好借口,如此我便不见了。”

“柔儿前面就是淮州城了,累坏了吧!我真不忍心你跟着我出来。”林逸将水袋递给一旁的女子。

叶柔摇头,接过水袋,“不累,只要能打听到明怀师兄的消息,多远我也会跟着你的。”

“三年前,大师兄为了救我,与落影展开殊死搏斗,也不知下落如何,这三年我遍寻无果,就连晚梦也找寻不到。如今得知沁雅阁重新开张,想必是晚梦出现了。”

突然间,一股杀气自林间升起,惊得栖息的鸟儿四下乱飞,一支利箭自枝叶间飞出,被林逸截住。接着又飞出许多支乱箭,一一被林逸截住。截住的箭又被林逸用力射了回去,射中不少躲在暗处的人。

一个女子从山林间踏马而来,马上的铃铛声清脆响亮,女子脚下用力一蹬,飞身而起,长鞭一挥,解决掉剩下的人。

林逸仔细打量手挥长鞭的女子,此人正是晚梦。

晚梦带着他们寻了个安全的地方,“那些人应该暂时不会找到这里。”

林逸看着眼前的女子,“谢谢你晚梦,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你和大师兄去哪儿了?”

晚梦神色有些改变,眼底是想藏也藏不住的哀伤,一阵恍惚后,才微微吐出,“他已经走了。这三年里,我遍寻各处,想要找到治他的方法,却终不得结果。”

林逸听后一片震惊,他怎么也不愿相信他寻找的大师兄已经离开,再三向晚梦确认无误后,神情恍惚,眼里泛着泪光,不住的懊悔是自己害了大师兄。

叶柔扶着林逸,掩面哭泣,“若不是大师兄救了我,我与林逸也不可能在一起。”

晚梦走出茅屋,看向天边云彩,你总说我为了二师兄付出太多,可你呢?总是不为自己着想,他没有怨你,只是他不会知道自己是你的亲弟弟了。

林逸缓了个神,问道,“那你这次回来,不止是为了重开沁雅阁。”

晚梦回答道,“多年前的比武终归是他伤了你。我回来仅仅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些。除此之外,便没其他事。”

“我没有怪过大师兄,也是我自己太执着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开这个沁雅阁,赚点银子过活生活。沁雅阁的事还急需我去打理。”晚梦驾着马,疾驰过树林,明怀我告诉他你的歉意,你可以放心去了。你的弟弟没有怪你。接下来你没有完成的事,我替你去做。

一辆华丽的马车转过林子的一角,驶入刚才混乱的战场。男子从里面飞越而出,查看地上的尸体,对一旁的侍卫吩咐道,“找几个人把尸体收拾下。”

侍卫应声答道,“是。王爷,那还要去见晚梦姑娘,打探明怀将军的下落吗?”

王爷的心里似翻涌的大海般波涛汹涌,“不去了,有缘人已经出现了,我或许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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