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大陆,离山。
“长老您别拦我,延东承倒台他这一脉的人肯定要死光,有个人与我有旧。”
“所以你要去死,还是不让她死?”
青山上有剑堂立,清冷的声音在剑堂内响起,似是被人阻拦,但以他的身份,谁人敢阻拦?
谁人能阻拦?
就像现在没有人敢反驳那般。
剑堂内,苏元安穿着离山堂服,他神情很认真,门前阻挡他的剑堂长老则是面无表情。苏元安腰上长剑未出鞘,只是用手轻轻扶着,那把剑很出名,叫做断骨剑。之所以出名,自然不是说剑的好坏,若是被离山弟子听了去,免不了要一阵大笑嘲弄你不懂剑。即使有二师兄认真的表情护着,也依然不好受。
离山的弟子不仅清楚那把剑叫断骨剑,还知道他的来历。断骨剑如其名,剑锋银白,利刃断骨,是苏年轻时用的剑。
——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
苏,一个姓氏,离山的人都姓苏,但与之相比,更多的人知道这是一个人。
离山姓苏,但只有离山的剑圣可以称作单字一个苏,这便是苏的由来。而所谓剑圣,那是可以与圣人比肩的存在,当代苏是掌门的师弟,离山小师叔。
剑堂长老眯着小眼睛摇头,眼睛难以察觉的微亮,又为难说道:“你师公常年闭关不出,掌门大人说了算。掌门大人要护你,你便不要去那边捣乱,给掌门大人添麻烦。”
提到那位,剑堂外很多弟子都是心头火热。
小师叔受人敬仰,不仅是因为他能深居山中潜心隐修剑之一道,更因为十八年前那道剑光,玄道关外十四洲,一剑寒芒斩妖王。
话是为了押韵才这么说,实际上斩断的妖君一只手臂。
但即使是一只手臂也不得了!
当代妖君可是一只白虎,所修功法爆裂强硬,可以说是修行界一只手便数得过来的大修行者,与佛门禅子、道门道主、离山掌门、延康国师等同一修道水准,甚至隐隐有单体压制的意味。
苏元安也摇头,在剑堂长老说道掌门要护他时,便闭上眼睛不再听,道:“去晚了道心有损便不可挽回,您知道我修的是顺心意,便一辈子无望圣域也可以么。”
众离山弟子都很震惊,同样震惊的还有剑堂长老。
这是一句很无理的话,在他们的认知中却就该是大师兄会说的话,但是怎么听起来这么温和?
大师兄什么时候性子变的如此温顺了?
脏字呢?
殊不知,却没人反驳他抵达圣域的意思,这份自信是苏元安对自己的,是所有离山人对苏和他的。
剑堂长老认真道:“你是我、我们离山见过最接近天生道种的后天道种,若是为情所困……我一定会说服剑律师伯,掌门会传你太上无情。”
苏元安眼神凌冽,道:“想必您已经很明白我的心意,为什么。”
他不是问为什么?而是问为什么。
曾与您说过那么多遍,为何还是不明白?
剑堂长老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一再劝说,道:“你师公,这离山的小师叔受千万人敬仰,境界深不可测,未来又或现在怎会止步圣域?他是天生道种,更是太上无情。”
又开始了,苏元安有些烦躁叹息,摇头反驳道:“那不是太上无情。修行者不必无情,可以有七情六欲,可以有亲情友情爱情,可以有牵挂有内疚,应当赤诚,应当无悔。”
这些话听得堂外弟子一阵心神摇晃,想到这是大师兄,又稳住心神,暗暗思考。
剑堂长老略觉心烦,道:“那你师公如何。”
“师公高妙,顺心顺意。”
剑堂长老皱眉,知道自己与这小辈不同道,手扶长剑,摇摇头不再多说。站在这里,挡在这门前,就是我的意思。
苏元安思索片刻,作揖,做请的手势,剑堂外传来惊呼,他们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却又不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这么做。
剑堂长老沉默回礼,手握剑柄,道:“别毁了这里。”
苏元安苦笑点头,道:“没那点儿能耐。”
剑堂长老听懂了,苏元安没说没那能耐,而是说没有的是那一点儿能耐,意味着他的能耐有很大一点。
何其自信?
这是苏元安的第一剑。
寂静。
——敛气。
于是,他准备迎接苏元安的第二剑。
苏元安的剑出鞘,铮地一声来的很快,很爆裂,快到只有剑堂长老能看清,爆裂到剑堂下一刻就会爆炸飞溅。
剑燃九天树,彩云烧余晖。
剑堂长老面露怒容,说好了不坏这里,小子怎么出尔反尔!他骂道:“修的可都是用我的俸禄!”很快还未说完,他面色便由怒转惊。
苏元安爆裂的剑法转换,剑道在空中划过的痕迹,由笔直转为诡异弯曲,绕来绕去,就像是好几条蛇在盯着你,防着你,随时准备咬你一口,要你命。
剑堂长老感受这变换,心暗不妙。
刚刚内个像燃剑。
这个呢?
撩山拷?不像!
或者是哪里的小剑经?
“这是什么剑法!”他忍不住问。
话音落,绕剑至。
叮叮叮!
苏元安的断骨剑快速落在剑堂长老的戒律剑上数次,伴随着他体内突然炸开的一声真气爆炸,剑堂长老着急之下出了最后一剑,便飞了出去。
苏元安刚想说话,忽然咧嘴吸气,他低头看向右胯,堂服下那里快速红肿淤血。
苏元安撅嘴嘟囔不满道:“老家伙下手真狠!我才不告诉你……”
剑堂外弟子见长老横着飞了出来,纷纷闪躲,又恍然觉得不对劲,赶紧拥簇过去,只是长老已然落地,剑落山下,缓缓呻吟。
弟子们惊呼不断,长老长老地连连呼喊着。
那几剑可为诡秘,又被剑法转换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处处都戳在他的旧伤上,怎能不疼?经脉里真气运行都受阻了。
剑堂长老落地一瞬,剑堂内便奔出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悄无声息,踏着追风步,速度极快,不易察觉。众人的目光和注意都在堂外长老身上,自然忽略,但有人没忽略,更不能忽略。
剑堂长老急着撑起身子,目光扫到山中某处,瞪圆了喊道:“就眼睁睁看着,把他放下山去?”
这句话蕴含着另一道意味——我虽然落了水,也用不着你救,只要陪我一起下水就好啦。
出手,出手出手!
众弟子搀扶着剑堂长老站起来,眼睛也冲那边去看,虽然什么也没看到,却猜到是谁在那里。
果不其然。
一道寒芒从山中那处激射而出,拉出长长的银线。
有离山弟子熟悉那个事物,感受着身上几处尤其肉最多的屁股上隐隐灼烧,伸手指着惊讶喊道:“剑锁,是律剑,剑律师伯出手了!”
剑堂长老神色缓和。
银光直勾勾射向刚刚奔袭到山腰的苏元安,苏元安脸色难看。
“怎么都来阻我?这事儿你们可别来拦,烦死!”
离山小霸王从袖中甩出一个银丸,银丸在空中遇上银光。
噹!
清脆而又无比沉重,仿佛千钧从万丈高处落地。银光变成了银勾,被挡了回去。银丸变成了一柄质地不凡的宽厚长剑,激射返回,被苏元安奋起一跃,腾空虚踏两步追上,踩在脚下。
他捂着胯,化作一道剑光,扬长而去。
“追风步,咦!又像迷踪步怎么......”
“哎!”
山腰传来阵阵惊呼,山中传来一道叹息,众人惊呼也听到,知道那是剑律师伯的叹息。
剑堂长老那小眼睛瞪得更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众弟子惊呼:“大师兄进入野游境界了,搓剑成丸,身法鬼魅,还能御剑飞行!”
“大师兄太帅啦!”
“太酷啦!”
“我何时才能赶上大师兄啊。”
“恭送大师兄!”还有某峰弟子作揖。
剑堂长老一个瞪眼,小眼睛变得圆滚,吓得还在高兴的学生们一震哑声,厉声道:“你们高兴什么,你们很高兴?你们知道他要去干嘛吗?你们大师兄要去干涉朝政,那是掉脑袋的!”他转而指着山上那处,吼道:“你还放水,你还放水?纵容他去出事了要算谁的!XX个腿儿的气死我了。”大师兄的嘴大概就是跟这位学的没错了,但要相信其天赋造诣一定比领进门更重要。
离山弟子们不敢说话,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我们离山怕过谁。
他们知道,只有剑堂长老才敢把剑律师伯的腿挂在嘴边。如果他们之中也有人这么做,那他们的腿绝对会被一把律剑插进自己嘴里。
山中传来剑律平静又无奈的声音:“吼那么大声干嘛。你那剑堂毁了吗?你没放水吗?才十一剑就从剑堂里飞出来是不是有些过早?我确实不认同你那什么太上无情,你现在就被情所困了不是?”
剑堂长老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我什么情?”
剑律师伯:“师生情。”
剑堂长老想想,好像是哦?顿时吹胡子瞪眼,不耐烦挥手驱散了那些学生。诸峰弟子对此场景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喜闻乐见,看得津津有味,显然有些留恋不舍。
他们带着心潮澎湃的心情纷纷下山,他惘然独自踏上青山,找到了剑律,一改前色,平淡说道:“还真难啊。”剑律知道他说的是太上无情,“他现在只是需要时间,我们就可以再迎接一位神圣领域的强者,甚至我相信放他下山历红尘,二十年之内就能多一位圣域强者。”
山间小道,光线透过树荫斑驳打在两人的身上。
剑律师伯坐在石墩上,有些没型儿,索性这边没有底子能看到,他看着前方的山点点头,道:“所以,要顺他的心意,不要揠苗助长。”
剑堂长老摇头,向他走过去,道:“他觉得要把自己弄夭折喽才甘心,下山急着去皇城谁不知道他干嘛去了?要不是师兄……哎!不说,不说便不说罢!”这位剑堂长老无奈,“剑法我已经没有能教的了,今天甚至还看见了从未见过的诡异剑法。他成长可真是飞速啊,而且境界极其稳固,这样的天才......反正我是不知道掌门师兄怎么想的。”
剑律师伯斜眼看他,没回答他的话,反道:“伪传掌门师兄的话,可是要受律剑制裁的。”
剑堂长老噌地一声跳了起来,气得手指直哆嗦指着他道:“嘿,嘿!你出手可是知法犯法。怎么,怎么!你想打架我可不陪你,去去不陪你,刚输一场哪儿能?咱可丢不起那人。”
剑律师伯笑笑,似小时候打闹那般,用剑鞘甩了剑堂长老两下,便算戒过,道:“我不想他如小师叔那般。”
剑堂长老沉默拔剑,他不服。
剑律师伯笑笑迎战,俩人便比划了起来。
剑堂长老很有心思,借剑律师伯的剑磨剑,琢磨出苏元安那诡异剑法的几分意味,两人丝毫不担心苏元安。
他们知道,自苏元安御剑而起的那一刻,山顶那位的气息就消失了。
有那位跟着,还需要谁来担心吗?
像儿时那般在一旁玩剑攉泥巴就行喽。
踏入圣域的强者,不需要被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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