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还是在大学时,一群女生带着些许的犯罪感和羞赧心围在586大头微机前默不作声地看完,整晚上眼前都晃动着肥硕丰软的胸与臀,自己仿佛成了那个口干舌燥的偷窥男孩。
这么多年,一直记住了莫妮卡.贝鲁奇,除了香艳的情节,时常映入脑海的,是玛丽莲坐在法庭接受审判时微微的侧脸,希腊雕塑般立体的五官,眉目低敛,神色无伤,无助中带着悲悯,是圣母代替人类承受罪恶。
不知道片名为什么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因为这是个丑陋和罪恶最终摧毁美丽的故事,传说并不美丽,没有逆袭和上位,主人公在历经伤害和凌辱后,最终被时间和世态湮没,是让观众松一口气后又忍不住扼腕的结局。
玛莲娜是西西里的异类,她美艳不可方物,又卓然不入俗流。在尘土飞扬、衰败萧条的小镇上,每次出行于她都如盛大演出一般,包臀裙,高跟鞋,栗色卷发,精致手包,一步步旖旎生花,看客惊心动魄,她自波澜不惊。
对于仪式感这回事,当事人和旁观者出发点往往是大相径庭的,活的漂亮一点,精致一点,对本人来说是宠爱自己,尊重他人,而对旁观者来说,可能就是挠首弄姿,动机不纯。
放在现今的世道,玛莲娜应该是八卦生产者和搬运工们嘴里活脱脱装逼犯、绿茶婊一枚,更何况是观念和眼光更为严苛的二战时期封闭小镇。一个丈夫上了战场又独居的女人,如果没有风流韵事,那一定是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更何况美丽如妖孽的玛莲娜,不是荡妇天理难容。
每个对着她的背影遐想的男人,都乐于让她在自己嘴里辗转,以达成集体意淫的满足;而女人们对她的疏远和中伤,或许源于在美丽面前的自卑与害怕,只有把潜在的危险树为公敌,打成异类,才能获得可怜的安全感。
在群体的丑陋面前,美丽成了最大的罪恶,就像珠宝越藏在黑暗里,越难掩饰光华。女神坠落到尘世,屌丝自知触不可及,把她臆想成人尽可夫的烂货,倒是寻找到了心里平衡;而一个寡廉鲜耻的婊子,纵有惊世美貌,也让那些容颜苍老、刻板无趣的女人们心安理得地享受俯视一个败类的道德优越感。
丈夫的死讯,打破了玛丽莲在深夜独舞和听歌的平静生活。谋生无门,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军官、牙医、律师、投机分子轮番出场——等待她的只有一条路,感情寄托不可能,生活依靠不可取,残酷的人生和黑暗的人性冷冷在前面等着她:撕掉尊严,撕掉面纱,臣服于命运的脚下,做他驯服的奴隶,遭受众生践踏。
当玛莲娜剪去长发,染成红色,浓妆艳抹地走上街头,在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叼起一支烟的时候,觊觎已久的男人们团团围过来奉上打火机,而女人们长嘘一口气并把指责和嘲笑变得更加理直气壮:“看看,这个女人,她终于堕落了!”
仙女终于滚到泥里,众妖魔的狂欢开启,玛莲娜搭上德国人,从此鲜衣怒马,酒肉人生,女神终于不是传说,可是和蝼蚁众生仍然隔着一箭之地,只是,那时那刻,他们的目光和唾沫,再也不能伤害她。
德国战败后,女人们终于得到义正词严的报复机会,殴打她,绞碎她的头发,直至让她赤身裸体暴露于天光之下。当她美丽的身体伴着绝望的嚎哭在一群男人淡漠怯懦的目光里颤抖,那是人类的道德和情感正遭受一场名正言顺的集体强暴。
而当独臂的丈夫自战场归来,按照小男孩指给的线索寻回远走他乡的妻子,西装革履挽着她重回小镇,一个大写的男人,成就了一段关于爱情的传说。
影片结尾,玛莲娜穿着和小镇妇女一样拖拖拉拉的衣服,挽着菜篮子走上集市,女人们窃窃私语:“她变胖了”,“眼角有鱼尾纹了”,公共情敌倒下了,众人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握手言和。
最后的两声问候耐人寻味,牙医的妻子首先问候玛莲娜,曾经饱受她们排挤和凌辱的女主人公先是惊诧和不可置信,最后表情放松发出回应。大家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蜂拥而至表达对一个同类的关怀。
这一刻,究竟是善原谅了恶,还是恶自以为宽恕了善?或许两者都不是。独自绽放枝头的花朵已经被风霜摧残,沉沦下去,湮没在众生之中,成为平庸却安全的大多数,才是最好的自我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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