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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武侠剧,梦想有一天我会变得高大英俊,胯下一匹白马,仗剑天涯,对酒当歌,美人相伴。我一直觉得那才是人生的最高追求,稍微长大一些后,我看到电视里英雄抱着美人躺在草丛中、山洞里、客栈的床上等很多地方,每当他们躺下去后电视就会出现和他们躺下去毫不相干的画面,我特别想知道他们抱在一起躺下去会干些什么,曾经问过爸爸,爸爸说就是睡觉去了,你没看见天都黑了吗。我对爸爸的话深信不疑,因为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有月亮蜡烛之类晚上才该出现的东西,有时候他们还会吹灭蜡烛。再长大一些,我看金庸古龙梁羽生,才知道他们除了睡觉还干了其他的一些事。小时候的那个英雄梦现在完全抛至九霄云外,我已经从一个浪漫主义者变成一个现实主义者。我知道汽车比马跑的快;就打架来说,枪比剑更实用,而且杀人是犯法的,法律不会觉得你是个替天行道的武林盟主而对你网开一面;喝酒唱歌时根本没有多少英雄气概,有时还会低泣,喝高了更是连话都说不清,何谈唱歌;美人不会和你睡在草地上和山洞里,尽管月光有时候真的很美。
我没有变成一位高大英俊的侠客,而是吐着脏话抽着烟两眼发愣地盯着电脑上叫的咿咿呀呀的日本男女,我们把这种电影叫做爱情动作片。随着他们的叫声和动作,我的血压开始上升,大脑变得昏沉,身体随之肿胀,这个时候我多么想让自己变成画面中猥琐的男主角。相比小时候的英雄梦,唯一没变的是每当梦想成为侠客和看爱情动作片的时候,我都会变得很热血。但是我更喜欢后者的热血,我不想骑着白马带着美人却找不到一家没有暖气的客栈;我害怕草地里突然出现另一对英雄美人,大家面面相觑感到十分尴尬,最可怕的是他们有可能是你的仇家;我不想正在缠绵的时候被山洞里的蜘蛛蝎子等毒虫咬上一口而命丧黄泉。那样一点都不好玩。
我们以学习为名各自买了一台电脑,事实上,我们在电脑上干的最多的不是学习,周浩和常睿打游戏,王成伟修图,我看电影。我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每个人的电脑里都存有数量不等的爱情动作片,王成伟最多,其次是我和周浩,常睿最少。每个人存放片子的文件夹名字也别具特色,我的叫过把瘾剧场;王成伟的叫摄影的用光和角度,周浩用货币区分,主要有美元区欧元区和日元区,常睿的最装逼:关于人类起源以及人体分泌和李银河的研究成果的研究。王成伟看到常睿的这个名字后,有一段时间把文件夹名字改成:关于常睿关于人类起源以及人体分泌和李银河的研究成果的研究的研究。后来因为文件名字过长,一半文字都无法显示,再加上常睿对他的鄙视,他又改成:纪实摄影。
我们在宿舍里经常讨论爱情动作片,主要话题就是哪个女优漂亮,哪个男优像内地的某明星,那部片子比较唯美等等。有一次常睿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一篇关于日本色情电影研究的文章,看完后他跟我们说:“王家卫拍电影都是现场给剧本,日本人拍电影连剧本都不要,都是现场给姿势。”把我和周浩听得云里雾里,半天没反应过来。有一天晚上我正一个人看得入神,周浩突然拍一下我的肩膀说:“我操,这女的我今天还在大街上看见了,她当时就留着这个发型,戴着这样的耳环。”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有时候在大街上看到漂亮的姑娘就觉得似曾相识,仔细想想,她好像就出现在我昨晚的电脑里。王成伟有一次看完后感叹道:“如果我有一天沦落了,你们给我一张到日本的机票钱,我过去做男优。”周浩笑着说:“没问题,以后你介绍几个漂亮的女优给我认识就行。”常睿淡淡地说:“没钱凑,我不想看到你以这样的一种姿态出现在我的电脑屏幕上。”王成伟直夸常睿真兄弟,常睿说:“其实主要是太丢人了,我总不能指着屏幕对别人说:‘看,这是我大学同学,他真牛逼!’是不是?”
我们电脑里的片子在四年里不断更新,各种类型一应俱全。我们有时候会觉得越看越无聊,但是许久不看的话又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什么。它们好像是每一个男人的必需品。毕业前夕,我们围在一起看了最后一次片,是松岛枫老师的引退之作。吴永庆拿着硬盘在周浩的电脑上拖回自己宿舍看,徐赞推门进去的时候,吴永庆赶紧最小化,徐赞看着任务栏里松岛枫的名字拍着吴永庆的肩膀说:“四年了,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伯牙子期,一起演奏高山流水,现在看来还远远不是。”吴永庆点到最大化说:“一会看完你再给我弹几首,我好好唱几句。”徐赞拉了凳子坐下说:“好。”
2011年11月份的时候,我看着电视里的金马奖典礼和周浩在电话里闲聊,我跟他说《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获新人奖,周浩沉默半晌后说:“你还记得那些年,我们一起下载过的女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