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农村的时候，其实大家都挺没有边界感的，以现在的眼光来看甚至有些冒犯。比如大部分家庭白天都不会关门，我们就会为了抄近路去别人家 ，或者不知道小伙伴有没有休息直接跑到别人家去打开他们家门看他们在干什么。好在那时候大家也不会介意这些。

小荣家门也经常开着，所以我们小伙伴经常去他家喊他出来玩，或者放学直接跑到他们家楼上写作业或玩耍。小荣有个堂哥，我已经完全记不起名字，就叫他小哥吧，是个很不错的人，虽然比我们大很多岁，但还是很喜欢和我们小孩子一起玩，要是放假还可能带我们小孩去山里玩，钓鱼掏鸟的。

但小哥父母好像挺不待见我们这群小屁孩的 ，所以每次我们都是在外面碰到小哥父母才敢去他们家喊他。也许是他父母嫌弃他每天游手好闲，就给他找了一份在县城的工作，我们就很少能看到他了。

有一天他们家罢了流水席请亲朋好友的来吃饭，我们才知道他要结婚了。在我们看来就像一个成人礼一样，我么小孩也会很识趣的不在喊他了，不过他老婆不知道什么缘故倒是很喜欢和我们小孩东拉西扯。其实在我们看来她也不过比我们大几岁的大小孩而已。因为健谈的缘故我们小孩都觉得她和小哥挺像的一个人（貌似我们也不懂什么叫般配），就觉得他们都是不错的人呢。也可能是因为结婚的缘故，小哥回家次数也变多了，只是不再像以前一样嘻嘻哈哈的样子，而是愁眉不展。

我们小孩像往常一样去小荣家喊他小荣玩，无意间看到小哥老婆手上系着绷带，脸上也有些淤青。我们问她怎么了，她就说洗澡不小心摔着。小孩子也是没心没肺，笑着说夏天这个样子可太难受了。她挤出笑容道：就是就是。

但在我印象中好像这个夏天她手臂都是那样，我问大人是为什么，他们告诉我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小孩懂个屁，我反驳道：我小时候也摔倒过，一个月就好了，哪需要三四个月。大人憋红了脸骂道：管好自己就行了，就你屁事多。

不过我们再也没有看到她手好的样子，听小荣说她和小哥离婚了。那时候在农村，你可能见过夫妻吵得全村人都听得见，甚至打起来也不甚奇怪，但离婚的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听过。我们也是扼腕叹息道：姐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离婚了？！小荣总是支支吾吾说他也不知道，但总听到他们夫妻吵架，他也不敢去劝，大人也叫他别管。

没过多久小荣的堂哥又结婚了，说是工作地方认识的。

可还没过多久，他们家却摆起了流水席，这次不是喜事而是丧事。

小荣说是她自杀了。我们听到都有些悚然，而这个事仅仅只是开始，流言蜚语也开始在村子蔓延。巷子里的老人，晚上家人或者邻居绘声绘色地说起自杀的事。有些人说她中邪了，所以上吊自杀了。还有些人说是喝农药死的。但我们偏信第二种，因为有小伙伴信誓旦旦地说他那天去了他们家看到了，还说还有人给她灌肥皂泡沫。他说自己被吓得够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大人们赶了出来，他也是后知后觉。

过了很多天我们才看到警察来了，又很快走了。

这种事情在农村可能太少见，好些日子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在说这些事。可有件事着实把我们吓坏了。

有一个 小伙伴说：听说人死了，鬼魂会在家里停留很久。我们有种想要揍他的冲动，不为别的，就是小哥家在我们去公厕的必经之路上。我们故作镇定道：你特么就别扯淡了好吗？但特别没有底气，心里想着这以后要拉屎可要乘早。

不过更让我们感到害怕的事才真正来了。

有个小伙伴说他在小哥家窗户上闻到了一股很重的农药味。我们这次真的忍不了了，都破口大骂：放你妈狗屁，我们每天都从他家经过都没闻到，就你闻到，吓唬谁呢！他也特别委屈说：骗你是小狗，不信你们现在去闻一下，反正我们人多不怕。

小伙伴们犹豫不决，小荣也说：我家就在隔壁都没闻到，你就是想吓我们。那个人倔脾气也上来了，不信你们就去闻一下咯，怕个卵啊。

我们忐忑来到小哥家门外，走到他家窗户下面，用力闻了闻觉得很正常没什么味道，正要把那个瞎扯淡吓我们的小伙伴给打一顿，突然有个手贱的人把小哥房间窗户打开（可能是没有反锁的缘故）。一股有些刺鼻的药味夹杂着稻谷受潮的气味，虽然不浓但我们确确实实闻到了。大家脸色有些难看，轻声道：跑吗？乖乖，这不跑还等什么。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都是等我爸先去我跟在后头或者拉着小伙伴一起去。事情也越传越玄乎了，又有些小伙伴说晚上路过小哥家听到哭声，还有些说看到有人上吊的影子。大人都说他们在胡说八道，可我们这群小伙伴包括我觉得可能是真的，毕竟我们还闻到农药味呢。

小孩子心思来得快去的也快，过了几个月便没有什么人再提这个事了。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更加诡异的事情。

我们小伙伴一起在小渠旁边玩，在小渠跳来跳去，看谁跳得远，不曾想到小荣跳小渠的时候一个趔趄没站稳，掉进了小渠，满身污泥，我们缺德地笑得很开心。小荣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尴尬，干脆就坐在小渠的污泥里也大笑，而且笑得非常大声，边笑边边摸污泥好像在找什么。

我们笑了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但小荣却越笑越大声，好像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我们问他笑得那么开心干什么，等一下回家不得挨打啊。

他好像完全没有听得到一样，而且越笑越大，而且显得越来越不自然了。我心里被他笑得有些发毛。直到他突然向我们这么丢来一个褐色的瓶子，我们才发现他的笑声突然变成了哭声。小荣也突然像猴子一样爬上了岸，很狼狈，又很怪异，先是坐在地上哭，又是在地上打滚。

我们完全没了主意，就有个人跑去他家喊他父母过来。

小荣也好几天没见到，也没有去上学。

“我大概是中邪了”，小荣事后几天才和我们说起这事。

他还说他奶奶是仙仙（类似于巫婆的），帮他驱了邪，本来他生病了好一些天，高烧不退，驱完邪就好了。

“那时候可太吓人了，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笑，又突然哭”。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那时候特别想笑，脚踩到一个瓶子，想丢出来吓吓你们，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子就一片空白，之后就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干什么了。”

我们这时候确信他是中了邪了。

“说来也怪，以前听说你嫂子也是中邪，是不是真的啊”，刚刚说完我就想打自己一嘴巴子，好不容易大家都快忘了这事，我怎么又提这茬。（现在看来就完全是冒犯了）。

小荣支支吾吾说大人们说是，他也不知道。

“你扔的瓶子好像是农药瓶子。”不知道谁不识趣地加上了这句。

小荣脸上尴尬的红色好像突然变成了白色，不在言语。回家的路上好几次踉跄差点摔倒，我们内心也有些惶恐，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之后我们再也没有提过这事，年级越大越觉得小孩子真是太没礼貌了，什么私事都敢问，另一个还真接我们这话茬。

我们好像再也没见过小哥，我们在后来聊天中偶尔会提到小哥，小荣说小哥去外面打工了。

“难道过年都不回来？”

“是啊。”

后来小荣在我们都快不记得这事的时候和我们说：其实当初闻到农药味，是因为他家把农具，稻谷，农药之类的堆到那个房间，反正小哥已经不在了。我们其实半信半疑，因为他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那么快就把小哥的房子堆满这些东西，那时候他们怎么就知道小哥以后打工都不会回来，还有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们，缺心眼吗？吓我们这么久。

有些小伙伴私底下又说小哥死了，但没人说是怎么死的，只是大人都是这么说的，也没说为什么。